久居不迁之的上一句是什么

久居不迁之的上一句是什么

所谓松原朗所著《晚唐诗之摇篮:张籍姚合贾岛论》为“闻一多之后,贾岛和晚唐诗研究的新进展”,不是说闻一多之后的贾岛和晚唐诗研究没有进展,更不是说七八十年来没有贾岛和晚唐诗研究,而是说《晚唐诗之摇篮:张籍姚合贾岛论》乃是真正以闻一多《贾岛》为学术起点、并对其进行批判性呼应、且使贾岛和晚唐诗研究有了实质性进展的一部论著,这在当代的唐诗研究史上是少有的。

虽然作者在这部著作中只用最后一章有限的文字,对闻一多的杰作《贾岛》一文给予批判性的回应,但是在我看来,恰恰是闻一多针对贾岛的论述促发了松原朗对贾岛的重新研究。松原朗在其论述中引述了闻一多的这段话:

……你甚至说晚唐五代之崇拜贾岛是他们那一个时代的偏见和行动,但为什么几乎每个朝代的末叶都有回向贾岛的趋势?宋末的四灵,明末的钟谭,以至清末的同光派,都是如此。不宁惟是。即宋代江西派在中国诗史上所代表的新阶段,大部分不也是从贾岛那分遗产中得来的赢余吗?可见每个在动乱中灭毁的前夕都需要休息,也都要全部的接受贾岛,而在平时,也未当不可以部分的接受他,作为一种调济,贾岛毕竟不单是晚唐五代的贾岛,而是唐以后各时代共同的贾岛。

即使对于闻一多这多少有些极端的论断持保留意见,仅就唐宋诗史,我们对贾岛的文学史地位也应该重新评估。晚唐五代的诗歌自是以贾岛为底色,而北宋初、南宋末的诗坛也都在 贾岛与姚合的影响下成形。宋代诗歌的主潮是江西诗派,但江西诗派之前的宋初诗歌如林逋、九僧之辈和江西诗派后期出现的永嘉四灵、江湖诗派,都是祖述贾岛和姚合而来。如果说江西诗派是对贾、姚诗风的反动,那么江湖诗派又是对江西诗派的反动,而江西诗派号称祖述杜甫,杜甫又是多样化的中唐诗风的先驱,因此可以说是杜甫和贾岛最为深刻地影响了中晚唐和两宋的诗歌风貌。且不论江西诗派是不是贾岛遗产的“赢余”,从杜甫到(江西诗派的塑造者和代表者)黄庭坚,贾岛都是一个不能被无视的中间者,这也是松原朗要 在杜甫—贾岛—黄庭坚之间建立一种历史脉络 之研究设想的最初动机,正如他在《后记》中所说:“当初,试着考虑贾岛,想着对贾岛来说一定会有与杜甫、黄庭坚相联系的什么重要因素……” 这是松原朗著作最初的问题意识。

但问题意识并不等同于主题或成见的先行。在学术研究中,不但并非所有的设想都能被论证成结果,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说,研究过程中碰到的偶然和意外以及对这些偶然和意外的解决才是研究的真正价值所在。对于他的研究设想,松原朗即坦言相告XSZaUxM“判断失误了”,不论是围绕贾岛的文学史研究还是仅就贾岛的作家作品研究,都碰到了困难。转机来自于新的灵感,“我想到的就是作为贾岛在长安生活据点的‘原东居’问题,想着以此为线索将贾岛的一部分生www.58yuanyou.com活复原后,或许能够撬开贾岛文学的秘密世界吧” 。但是松原朗并没有说明他是怎样获得这样的灵感,为什么他能想到从“原东居”问题进入贾岛的文学世界,以及这个想法对于文学研究为什么具有顺其自然的学理性。对于这个问题,我有如下几个方面的揣测:

一、如果说时间和空间是人之存在的两个基本维度,那么对于家www.58yuanyou.com宅或曰居所的观念最能体现中国人的时空观或宇宙观,正如宗白华在《中国诗画中所表现的空间意识》中所说:

中国人的宇宙概念本与庐舍有关。“宇”是屋宇,“宙”是由“宇”中出入往来。中国古代农人的农舍就是他的世界。他们从屋宇得到空间观念。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击壤歌》),由宇中出入而得到时间观念。空间、时间合成他的宇宙而安顿着他的生活。

从形而上的文化观念而论,一个诗人的家宅样貌以及他笔下的家宅形象,极有可能暗含着他最基本的时空意识。因此,家宅对于诗人乃至任何有家之人,都不仅仅是一个外部世界,而且是其内部世界的象征。眼睛是心灵的门窗,反过来,门窗是心灵的眼睛,家宅可以是肉身化的、是人之身体的膨胀和外化。松原朗在论述贾岛的“原东居”问题时说:“……那个乐游原东的原东居所象征的世界……就是自己无法与之剥离、如同自己身体一般的一种存在。” (P166)“如同自己身体一般的一种存在”就是将居所肉身化的一种表达。“在灵魂的牢房中,即便再伟大的诗人也作不出诗来。因此必须要认识到,贾岛在这个小小的原东居中,是保有一扇通向外部世界用以通风换气的窗户的。而贾岛这个诗人,也一定是在呼吸着从外部世界吹进来的新鲜空气的。”(P303)“呼吸”,也是肉身化的生理活动。因此,研究一个诗人的精神世界,莫如研究他的家宅样貌和家宅形象。

二、正是上述原因导致几乎每个大诗人的对居所的选择和建筑都不会随意而为,“卜居”这一带有仪式性和审美性的词语正是对诗人郑重其事地建造家宅活动的写照。同时,诗人大多也会在其笔下反复刻画他理想的家宅形象 李白可能除外,因为如松浦友久所论,李白终其一生都是一个定居观念不强的“客寓者”,详见松浦友久《李白的客寓意识及其诗思——李白评传》 ,其中最著名的当然是陶渊明的家宅: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渊明《饮酒》)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陶渊明《归园田居》)

毫无疑问,陶渊明的居所是典型的农家小院,陶渊明在此过着农民的生活,他与邻里相处和睦,时相过往,聚饮共读。虽然王维也歌颂田园生活,但是王维的山林别墅与陶渊明的农舍不同,陶渊明在他的家宅中凸显了邻里之间、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关系,王维凸显的是人与自然的和谐。虽然在陶渊明诗中人与自然也是和谐的,但这种和谐是建立在农业劳作中的和谐,王维的和谐是静赏中的和谐,所以在王维的诗中,他的家宅往往与山林没有明确的门墙界限:

寂寞掩柴扉,苍茫对落晖。鹤巢松树遍,人访荜门稀。(《山居即事》)

终南有茅屋,前对终南山。(王维《答张五弟》)

山阴多北户,泉水在东邻。(王维《山中示弟》)

城上青山如屋里,东家流水入西邻。(王维《春日与裴迪过新昌里访吕逸人不遇》)

大壑随阶转,群山入户登。庖厨出深竹,印绶隔垂藤。(王维《韦给事山居》)

陶渊明是以人为邻,王维是以山水为邻。陶渊明的家门时时为到访的邻居打开,而王维常常因为不想与人交往而把门关上。杜甫又有不同。饱经乱离、流亡的杜甫在成都建造了房舍,安顿下来,但是他的房舍显示不出长久之居的样子。在卜居之初,杜甫即无在此久居的打算:

浣花溪水水西头,主人为卜林塘幽。东行万里堪乘兴,须向山阴上小舟。(杜甫《卜居》)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杜甫《绝句》)

可见,诗人的笔下的家宅形象完全可以作为我们透视诗人心灵世界和精神状态的重要视角。

三、对于年辈稍早于贾岛和与贾岛同时的中晚唐诗人来说,“家宅”诗可能有更为切近的文学意义。简言之,“家宅”是中唐诗歌的一个常见题材。1.随着科举制度的成熟、更多的文人经由科举选拔得以进入官僚阶层以及元和中兴的稳定局面,作为科举官僚的文人在长安(和洛阳)拥有了宅第和别墅。他们的宅第和别墅既是他们文学活动展开的重要场所,也是他们的诗歌吟咏的对象,这最为明显地表现在白居易的作品中。2.因为世事变迁、官职迁转和政治斗争,//www.58yuanyou.com达官贵人在长安(或洛阳)的居所或破败、或闲置、或转易新主,都极易激发诗人的诗思,如元稹《和乐天高相宅》“原由网二百年来城里宅,一家知换几多人”、刘禹锡《再经故元九相公宅池上作》“故池春又至,一到一伤情……竹丛身后长,台势雨来倾”等皆是。3.即使出守外州或迁谪远地,很多诗人也在任职之地布置居所并以诗文题咏,如元稹在任越州刺史兼浙东观察使期间,即在越州构置居所并作诗《以州宅夸于乐天》向白居易炫耀。

四、在具体的论述中,松原先生从贾岛的“原东居”及其以“原东居”为据点的文学创作,上溯到了姚合的“武功体”诗和张籍的“闲居诗”,并认为张籍的“闲居诗”开晚唐风气之先,姚合受张籍“闲居诗”之启发发展出了与自己的生活经验并不匹配的“武功体”诗,而贾岛诗风又受到张籍、姚合的深刻影响,这是松原先生合论张籍—姚合—贾岛的内在理路。而不论是张籍的“闲居诗”,还是姚合的“武功体”诗,都必不可少地存在着一个“居所”形象,“闲居”当然要有个“居所”,“武功体”也不例外,只不过它的居所乃是作为临时寓所的武功县署公衙。这样,张籍的闲居诗、姚合的“武功体”和贾岛以“原东居”为据点的文学活动或以“原东居”为背景形象的诗作之间,就有了一个共同的“家宅”或“居所”主题。

正是基于(并不止于)以上四点,松原朗以贾岛的“原东居”为突破口,从文学史和作家个性两个方面,对贾岛做出了新的阐释和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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