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款造句三年级

这是属于我母亲的故事,她用数十年的情感累积写就,虽无法代表那一代人的经历,但足够承载属于一个女人的青春,一个家庭的记忆。分享给所有的过来人,以及希望了解那段故事的人们。

一、首赴秀山和有了一个“家”

1969年2月,我们重庆巴蜀中学初67级1班的六位女知青,踏上了前往秀山插队落户的旅程。那年我们十七岁。

记得我们是在1969年春节过后的2月最后一天,2月28日出发的。凌晨天还是黑的,在学校集合时,大家还很兴奋,步行到的朝天门码头。

昏暗的灯光下看到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有送行的家长,有知青,很多人呜呜咽咽地在哭,这个画面给我很深的印象。

(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心想有啥子好哭的嘛。对农村充满了好奇,以为就是去一个美丽的地方,就像电影中桃花盛开的村庄呢!) 我们学校集体落户是到秀山县,具体到哪个生产队组成一“家”是自由组合。

我们一行六人是一个很好的组合:在班里,冉崇年是团支部书记,我(张达鸣)是班长,陈冰是文娱委员,鲁渝玲是生活委员,还有两个,魏延庆和候凤美,也是正直聪慧的好学生。

早上,我们上了一首连体驳船,还有上千个知青也上了各自的驳船。当十几艘驳船鸣笛离开码头,顺江行驶的刹那,码头上送行的家长们挥动双手,踉踉跄跄地扑向岸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哭声,由呜咽转为了嚎啕大哭,惊天动地,和波浪声浑为一体,响遏行云……

我们的驳船顺长江缓缓而下,很慢。我们坐在自己的行李卷上,望着浑浑噩噩的江水,不知是被周围哭的人所传染,还是怎么地,我们六个人也开始抱头很伤感地哭了起来。一路默默无语,再也没有开始的兴奋。

到秀山县的行程是两天水路,两天陆路, 我们算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了。第一站是行船到涪陵,晚上住在涪陵。第二天换了小汽艇,沿长江支流乌江逆流而上。

乌江的水比长江水清亮许多,但非常湍急,中途经过一段滩多流急的地方,船就用铰链加十几个光着身体的纤夫托上去,这样艰难地行驶到第二站,龚滩小镇。

在龚滩住了第二晚,印象就是被陡峭的山峰包围着,吱吱唧唧地响个不停的吊脚楼。

第三天换乘大卡车,坐在自己的行李卷上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颠簸了一天,到了彭水县城,又住了一晚。

第四天中午乘车到了我们的目的地——秀山县龙池区妙泉公社。这是个离县城最远的公社,紧挨着酉阳县的地界。

我们拎着行李下了车,看着卡车载着其他知青继续往前走,我们心里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很不是滋味。

站在公路边,只见对面是莽莽苍苍连绵逶迤的大山,一条清澈、碧绿的梅江河静静地往前流逝。我们看着这番景致,没有欣赏的心情,更多的是一种离开故乡,告别亲人,前途未卜的苍凉心境。

我们六个被分配在大田大队桥沟生产队。这个生产队比较平,水田较多,但也有陡峭的后山,被称为盖上。

最初,我们是住的社屋,即生产队的公房,(一年后,给我们修了一大间约二十平米的木板屋,这是后话)。社屋是一座几间瓦屋,房前有个大晒坝。

秀山的房屋非常有特色,全是很大的木头做梁,木板做墙,墙面上下都是空的,不封死,冬天下雪夏天下雨,屋里屋外都一样冷。猫狗鸡鸭可以随便自由从墙下出入。墙面上方空着的梁上挂满了一束一束的黄豆杆,里面藏着一些小动物

晚上老鼠就在蚊帐上跑来跑去。 社屋最大的那间做了我们的寝室,房内倚墙安了六架木床,中间放了两个装米的正方体木柜,这就是我们的“家”了。然后我们每人将蚊帐挂在各自的木床上,“一蚊帐一天地”, 这就是我们各自的“小天地”了。

到达生产队那天上午是三月三号,农历正月十五,大年。我们拎着大包小包行李到了后,就被带到了生产队保管员颜泽万家里吃晚饭。这是一户在当地比较富裕的家庭,拿出了家里最好的东西招待我们知青。一碗腊肉,一大桶渣豆腐(没滤过的豆浆加上切碎的青菜),一大盆白水面条。我们当时觉得,腊肉很美味,渣豆腐也有特有的清爽……

二、姊妹情深

我们六个人,各有各的家世,各有各的秉性,各有各的特点。但有一些共同的东西,那就是: 平等意识,友爱团结,谦让包容,理解尊重。这些基本的人格素质,是我们这个家“历经三年”不垮不散的灵魂和凝聚力。

崇年姑娘是我们这个家的大姐姐,她身材修长,慈眉善眼,对人和蔼,体贴,且烧得一手好菜。她父亲冉瑞图,是重庆外科医院(现重庆中山医院)院长,肝胆外科专家,著名的“冉一刀”。

她具有从她父亲那里学习和继承下来的同情弱者、拯救病人和受苦人的慈悲情怀。我们平常喜欢称她为“冉年儿”。

渝玲姑娘祖籍是上海,面相厚道,有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具有上海姑娘特有的精细、聪慧特质,心明眼亮,在班上担任生活委员,擅长理财管账。

延庆姑娘有一双丹凤眼,两条柳眉,皮肤白净红润,看上去聪敏灵秀,她性格直率,正直善良,父母均是来自山东的南下干部。记得有一次生产队评工分,给我们五个都评的9分,唯独给延庆评个“8.5”分,只见延庆柳眉一竖,山东姑娘的豪劲和倔劲上来了,甩出一句棒棒话:“我又不靠这个吃饭!” 一句话,掷地有声,噤得村民们一时无语,默然。

凤美姑娘,有一个顽皮的姓:候(猴),因此我们一家都叫她“猴子”,姓如其实,她长得清秀,大眼睛,小嘴有点翘,显出特有的俏丽,最大的特点是心灵手巧,动作灵敏,无论是栽秧打谷,或上树摘果,或下河游泳摸鱼,都是最擅长的。

小冰姑娘端庄美丽,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善解人意。她性格开朗活泼,聪明伶俐,能歌善舞,在班上是文娱委员。我和她还有一段“红军长征小战士”的“战友情谊”。

那是1966年文革初期,我俩刚满十五岁,都加入了一个徒步长征到延安的小分队,我们从十月走到来年的一月,一路上踏冰冒雪,历尽艰辛,终于走到了延安,在延安神圣的宝塔山下留下了自豪光荣的倩影。这次长征,磨练了我们的精神意志,也见证了我俩的战友情谊。

说到我,张达鸣,一个从城市茅草房中走出的姑娘,长相平常,有时神情还显得有些木讷,但心里似乎有一泓清泉。这泓清泉的源头来自于我小学时期读过的许许多多连环画小人书。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我迷上了看小人书,妈妈每天给我三至五分钱,我就到桂花园,后又到上清寺的小人书店看书,一分钱一本。

我记得,鲁迅的《伤逝》表现的因生计危机而引发的爱情悲剧,法国小仲马的《茶花女》因门第悬殊而导致的爱情悲剧,外国小说《牛虻》描写的具有殉道者的高贵精神及坚贞不屈的爱国情结的“牛虻”的形象,深深地震撼了我。

这种巨大强烈的悲剧力量,英雄情结竟使我这少不更事的小人儿流下泪来。到六年级时,我已将桂花园、上清寺一带的小人书店中的小人书一网打尽。小人书灌注了一泓清泉在我心里。

靠着这泓清泉的滋养,我觉得心里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悲悯意识”, 有一种奋发向上的激情和理想。

既然成了一家,就得安排好柴米油盐、吃喝拉撒、干活挣工分的事情。我们通过商量, 决定每天轮流留一人在家做饭,还兼做挑水、做自留地农活、喂猪喂鸡等事情。其余五人下田下地干活,替这个家挣工分。

轮到自己在家做饭的人,都恪尽职守,尽量动脑筋地把伙食安排得可口,因此我们每天的饭菜都各有特色,香喷喷的。

崇年姐做的猪肝半汤,红烧血旺,麻婆豆腐,胡辣壳瓢儿白,色香俱全,味道好极了。

年终分红,分粮食,我们一家人不分彼此,所有的东西都共有共享。(分红即分钱,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一年的工分折价不能支付应分粮食的款项,必得请各自家长寄钱来填补这一欠款。)

有一天,我们在晒坝做活路,在阳光下,发现晓冰姑娘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像猫儿的眼睛一样,蒙上了一层黄绿黄绿的颜色,很快,她的身体出现了一些症状:乏力、厌食、厌油。

有医学常识的崇年姐意识到晓冰是病了,于是送晓冰到秀山县医院检查,一查是急性黄疸性肝炎。

回来后我们六个开了一个小会,决定谁去陪伴照顾晓冰,最后商议结果是派我去。

我感到这是一个光荣的任务,照顾生病同学义不容辞,同甘共苦是我们的信条。

于是我与晓冰住进了简陋的病房。她吊水,我要替她倒尿,尿液很黄,有浓重的尿味。要帮她打饭,晚上就蜷缩在她的脚边,两人共挤一张单人床。

晓冰得了如此严重的病,她的远在千里迢迢之外的父母自是忧心如焚,寄来五斤白糖,作为患病女儿的营养品。

晓冰每天上午下午各喝一碗糖水来补身体。我俩就是这样相依为命地在医院度过了一阵子。

晓冰后来又回重庆住了半年治病养病,这影响了她调动回城。插队三年后,我们五个陆续回城了,将晓冰一个人留在了农村。她常给我们讲她一个人住在木板房里的孤独、悲苦、无助。

特别是晚上,黑暗来袭,她一个人睡在床上,房子里剩下五张空荡荡的床,无边的黑暗笼罩着她,昔日的热闹和陪伴没有了,在沉重的黑暗的压迫下,她一动不动,有点轻微//www.58yuanyou.com的响声都使她惊悚,恐惧,她多么想冲破黑暗迎来曙光啊!于是她更加积极地表现,做活更加卖力,希望有早日推荐回城的那一天。

然而一年快过去了,仍没有回城的音讯,她当教师的母亲只有忍痛退休,提前离开自己所钟爱的教师事业,为晓冰争取到一个“顶替”名额,让晓冰回了城。

晓冰后来成为我们六个人中最成功的一位女性。回城后她有幸读了大学,学的英语专业,毕业后在中国科学院成都分院职工大学任教,然后入党,当了副校长,评上副教授。

她在教书育人、教学科研方面成绩显著,获得多种多项PPxwN奖励表彰。并多次往返于国际国内之间,做了许多进修学习、学问学术方面的工作。

我们六个都回城以后,还经常在一起小聚,畅谈往事,畅谈友谊,畅谈人生,我们的友谊一直延续……

1975年的夏天,我母亲患肝脓肿住进沙坪坝医院,这个医院医术及医疗条件均很差,母亲开刀后情况不妙,刀口处流出饭渣,脓血,手术是失败的。我母亲同病室的三位患者相继死去,下一个死去的就该轮到我母亲。

这时,崇年姐来探望我母亲,凭她惯有的医学常识和职业敏感(她回城后读了卫校,分配在沙坪坝供电局医务室工作),觉得情况危机,救人如救火!她迅速拿出了勇士的果敢劲头,指挥若定,调来一辆货车把我母亲运到了外科医院她父亲那里,让她父亲,我的冉伯伯为我妈妈重新手术。

冉伯伯妙手回春,让我妈妈“起死回生”,从那时起,竟令我妈妈多活了十五年!冉伯伯,崇年姐,我和我的一家该怎么感谢你们恩重如山的大恩和大义!

1994年,崇年姐病了,查出是肺癌,当我听到这个噩耗,如晴天霹雳,震得腿都软了。

我头重脚轻地过观音岩马路时,在马路中间竟一下子摔倒,一辆货车疾驰而来,旁边的路人拉了我一把,说:“你不要命了!”可见这噩耗对我打击之大。崇年姐病了,我们常常看望她,在死神面前,她表现得异常超脱、镇静、勇敢、乐观,谈笑风生,绝口不提“癌”字”病“字。

她这种超然于生死之外的胸襟气度,源自于她那“宽广博爱,大爱无言,大悲无声,无私无畏“的家传家风。与病魔抗争了两年的崇年姐,于1996年7月撒手人寰,走完了她四十七年的生命历程。从此,我们这个“家”就只剩了五人。

2013年,冉伯伯在成都华西医科大学博士生导师的任上逝世,享年九十多岁。他和夫人一生养育了八个孩子,走前留下遗嘱,将所有一生有限的积蓄交作党费。

冉伯伯一生救治病人无数,培养学生无数,清正廉洁,两袖清风而去,展示了一个医学大师“救死扶伤,实行革命人道主义”的大爱情怀,一个真正共产党员的高风亮节。

崇年姐逝世已经二十二年了,我常梦见她。梦见她牵着我的手,或在云端遨游,或在大海泛舟,总之出现的意境和画面都是明朗的,优美的,宽广的,心旷神怡的。

我想,这是她的灵魂在牵引我,让我有一个宽广善良的胸襟,能包容世间的不幸与苦难,永远乐观向上地生活,尽可能真诚地助人和爱人。

冉伯伯、崇年姐不朽!

三、挑粪施肥和栽秧挞谷

在农村印象很深的劳动之一是挑粪上盖(山顶)和给红苕施肥。后山顶上,有一片平土,适宜种植豆类植物

要种豌豆了,我们就要挑粪上去。从山下到山顶有一条陡峭的、用脚踩出的小路,可能长达三百米,挑粪是不可能歇脚的,没地方放粪桶,再累也要撑住。这样我们学会了“换肩”,就是用左右肩轮换着挑,这样就能顺利地、一点不洒地将粪挑到盖上。挑粪上盖虽然苦,但也苦中有美,苦中有乐。

一是看清晨浓雾中的风景,一是吃烧熟的黄豆。清晨站在盖上,遥望远山,只见晨雾、云朵袅绕着远山,颜色越来越红、越来越亮,一会儿,一轮红日喷薄而出,云和雾沐浴着阳光,斑斓多姿。顶上空气如滤过那样纯净,清新怡人,沁人心脾。

二是吃黄豆,这边的豌豆栽下后,那边的黄豆已成熟了。村民们将黄豆枝丫放在挖好的土灶里,点火将干燥的黄豆枝丫烧燃,在火中,黄豆从“噼噼啪啪”的声音中蹦裂出来,落入灶灰中,我们就手脚利索地挑拣还很烫手的黄豆吃,那个香啊,脆啊,一辈子都难PPxwN忘。吃完我们“两鬓灰灰十指黑”, 俨然一个个”卖炭翁“的模样。

再就是给红苕施肥,这活是在酷暑中进行,赤日炎炎,把红苕藤翻到上面,把根部露出来,粪是还没有完全沤好的人粪,畜粪,有的还是成形的粪条粪块,这就需要用手掰开,这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但必须做。

我们就和农民一道,用手抓粪施到红苕藤根部。感觉是又脏又臭又饿又渴。我记得是在烈日下,一个村民挑来一担山泉水,清冽凉爽,我们拿着瓢,像牲畜饮水那样贪婪,一口气饮了几大瓢才止住饥渴。

栽秧是一件技术活,要把秧苗一小簇一小簇地插到水田里。一簇簇秧苗横向有间隔,竖向要对齐,一边栽一边退,插好的秧苗由上到下整齐地呈现出来,有点像在田里插花,于腰酸背痛之中也有一种美的享受www.58yuanyou.com

挞谷是一件力气活。把成熟的谷子枝割下来,一小捆一小捆地、死命地在挞谷木斗的壁上甩动,让谷粒掉入斗内。

记得我们有一次挞完谷后,浑身的力气耗费完了,加上饥饿,几乎就要昏厥。支撑着回到家,饥饿的感觉是前胸贴着后背。

那天中午是吃难得的油炒鸡蛋米饭,觉得那饭香呀、美呀,吃多少都不解饿。大家一口气吃了三大碗,又喝了两瓢凉水,一会儿,肚子胀起来了,剧烈的胀痛仿佛肠子被撑破了,肚子要爆炸了。

大家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感觉稍一动就会带来灭顶之灾。

繁重的劳动慢慢习惯了,在这”习惯“中,我们的意志和体力也得到了锤炼。再看看村上的农民,他们一辈子就像牛马般耕耘、劳作,无穷无尽,然而他们勤劳憨厚,无怨无悔,这是多么朴实伟大的精神情怀啊!尤其是农村妇女,她们有双重的苦难,既要做繁重的农活,又要生儿育女。

很多农村妇女揣着大肚子,到临盆时还在栽秧挞谷,还在背一百多斤重的牛草、猪草,很多妇女直接就将孩子生在了田间地头。

她们不停地怀孕,不停地生产,永不停歇地劳作。她们这种忍辱负重,坚韧顽强的精神意志是多么可敬可叹啊!

四、做鞋和送嫁

在一天繁重的劳动之余,晚上我们的空余时间如何过呢?我们热衷于做鞋。一个村里的

年轻姑娘青菊成了我们的老师,她是一个做鞋的巧手和高手,我们先是纳鞋垫,用旧布剪出鞋样,再贴上一层新布,然后穿针引线,在鞋垫上做出梅花、荷花的花型。纳鞋垫的技巧学会后,我们开始做比较复杂的工作:做鞋子。

做鞋子的第一道工序是做鞋底,把旧布沾上浆糊一层层铺厚,铺到大约两三厘米的厚度,面上再铺上一层新布,就可以纳鞋垫了。鞋底要用麻绳细密地纳成,有时还要倚靠锥子来眨眼。

第二步工序是做鞋面,必须用新布贴在布壳上,剪出鞋样。

第三步工序是将鞋底和鞋面结合成为完整的鞋子,这是最考手艺的一道工序。最关键的是要将鞋面的尖和底部与鞋底构成一条直线,然后把直线的两头固定,再将鞋面和鞋底结合成一体,用粗的麻线依次密密缝就,做成一双漂亮的鞋子。

晚上,我们乐此不疲地做这个事情:青菊在旁边指导,我们六个脑袋凑在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下,聚精会神、兴致盎然地做鞋。做了一双又一双,给自己做,给父母做,给小侄儿小侄女做。

插队一年半后,我们带着这些劳动成果回渝探亲。崇年姐做得最多,大大小小的布鞋有十几双。

拿回家后,崇年姐的医学专家父亲冉伯伯说:”你们在农村,聪明才智就用在做鞋子上的吗?重庆多的是卖鞋子的,谁要你们做这么多鞋子啊?劳动之余,你们学习学习,看看书,做做题,背背外语单词不好吗?“崇年姐委屈地回答道:“我们没有书,没有纸,笔也是写信才用,我们不做鞋干什么呀!” 冉伯伯痛苦地沉默了……

从冉伯伯“痛苦的沉默”中,我又忆起了一件往事。那是我回城被招到渝中区师训班,一位专家级老师要我们写一篇“回城感想” 的小文章。我回到家,晚上我拿起笔,准备写一篇“感想”。

可是我握笔如千钧重,百感交集,千言万语,竟不能用书面语言表达:无法组织语言!无法遣词造句!我想:“我是怎么啦,我是呆了还是傻了?”一会儿,我转念一想,仿佛有所悟:文革三年,农村三年,我”折腾“了六年,我的学业已经荒废了,知识遗忘了,智力退化了,我已经是一个半文盲了!什么也写不出来了!这是多么可悲可怕的事情啊!”于是,我趴在桌上哭了……

青菊十八岁,要出嫁了。他是我们六个知青的好姐妹,好朋友,她出嫁也是我们高兴的一件大事。我们六个凑钱给她买了下述礼物,作为嫁妆的一部分:一丈花布、两条枕巾、六个玻璃杯、一个瓷盆、一个暖水瓶、两双尼龙袜子,这在当时算是一份厚礼了。她的婆家在离我们村二十里外的一个地方。当地风俗姑娘出嫁,必先得”哭嫁“ 。

青菊一早起来梳洗打扮完毕,就在娘家一间屋子里哭了起来,先是抽抽咽咽,小声地哭,继而哭声越来越大变成了嚎啕大哭,我们安慰着她。一会儿,男方的人来了,有走在前面的新郎小军和后面接嫁的队伍。

然后,我们的”送嫁“开始了。娘家送嫁队伍最搭前的送嫁妆一行,抬着衣柜、米柜、长桌、凳子、火桶(烤火用)等家具前行。

送嫁的人紧随其后,有我们六个女知青,还有青菊的两个妹妹。我们走在田野山坡小路上,兴高采烈,一脸喜气。快到小军家时,只见青菊比兔子跑得还快似的冲向新房,抢先新郎小军进了新房:这是当地的一个风俗,新郎新PPxwN娘谁抢先进了洞房,今后就谁当家。青菊先进洞房,今后主事当家的就是她。

中午,吃婚宴了,一桌八人。中间一碗是荤菜,八块肥肉,其余全是素菜,有白烧豆腐、凉拌三丝、青椒豆干、红焖魔芋、水煮黑豆、清炒儿菜等。

我们六个各自很自觉地拈了一块肥肉,然后就大夹小夹地拈其余的菜肴。农村菜品虽没有大鱼大肉,没有明亮的颜色,但味道却本色本味,非常爽口。

我们狼吞虎咽地吃着,旁边一位陪客的老妈妈连声说:“知青妹,雅相点,雅相点!”晚上,青菊该进洞房了,她羞答答地进了洞房。

我们六个不知怎么的,别人进了洞房,我们也有点兴奋了,六人躺在两张大床上东拉西扯,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一夜无眠。

五、可爱的“光棍”们和一封情书

我们生产队,有十几个快满三十岁和已满三十岁、甚至年满四十岁的单身男青年,被称为“光棍”。

他们的小名后面大多带有一个“狗”字,名字取贱些,好带。有“润狗”、“建狗”、“东狗”、“春狗”、“渠狗”、“虎狗”等等。

我们六个女知青来了,他们很高兴,因为有地方串门了,并且也有年轻人喜欢的新奇和热闹了。

工余之时,他们常到我们家串门,到了门口,斜倚在门框边,就会从口袋里掏出杏子,李子,桃子,柑子,枣子,核桃,板栗,花生等东西,这些东西还带着他们的体温。

他们见我们六个津津有味地吃着,非常心满意足地咧嘴笑了,这种笑容是孩童般纯真无邪的笑,令人永远难忘。

有一天,东狗提了一串从小河里摸到的团鱼,他说:”这东西可补人了,特地送给你们几个知青吃。”

晚饭时,我们把团鱼炖了汤,真是鲜美无比。光棍们很穷,家徒四壁,穿得破破烂烂,大冬天只披着一件破棉袄,穿条单裤,衣裤上还有破洞。

永远记得他们冬天瑟缩在火塘边烤火的情景。光棍们有力气,心肠好,做活路时经常帮我们先挖“玉口”, 就是先把土地挖一排,有“玉口”了,我们才好接着挖。另外,还经常帮我们砍柴,做一些重的农活。

最难忘的是,我调回城时,重庆有关方面要求知青要带120斤四川粮票回城,这需要我用自己农村的口粮去换。

于是生产队派润狗帮我挑140斤谷子到公社去换粮票。润狗乐意地接受了这一任务。润狗挑谷子,另一光棍渠狗挑我的行李,我打空手,一行三人行进在山腰绵延二十多里的崎岖小道上。

只见润狗挑得汗流浃背,左右肩轮换着挑,速度飞快。我非常感动感激,忙说:“润狗,歇歇吧,别把身体累坏了。”

他非常真挚地说:“我不累,你们知青回城了,我很高兴,能替你担谷子,是我最大的幸福。”

我眼睛湿润了……这些青年农民质朴,善良,无私,博大的情怀是多么高贵的品质啊,这种情怀开拓了我的心胸,滋养了我的灵魂。

1971年夏天,我们下乡也有一年半了,决定回重庆探亲。探亲期间,“猴子”凤美接到了桥沟生产队一位光棍 “虎狗”的一封信。

这位虎狗在光棍中间是比较出色的一位,他浓眉大眼,身材魁梧,是民兵排长,并读完初中,粗通文墨。信的内容大致如下:

“凤美同志,你好!

你近来一切好吗?不知怎么的,这段时间我很想念你。你是左撇子,我难忘你插秧时,左手从右手里接过秧苗,在空中划一道弧线,再用左手把秧苗插到田里,空中你这道美丽的弧线令我神往。我喜欢你那猴头猴脑的样子,喜欢你像猴子一样灵巧,你能上树打板栗,也能在游泳时在河里摸一条鲤鱼上来,你的本事真高呀!

我喜欢你的善良,你不嫌弃我们农村人,你和我多次结伴上盖,在山上采了好多野果野花下山,路上你还和我一起唱歌,还给我讲了一些你们城里的趣事……

猴子姑娘,你快回来吧,回来后我们又可以在田里,地里天天见面,这是我多么盼望的事啊!

此致,革命的敬礼!

彭大虎

1971年9月

猴子姑娘接到这封信,连看了三遍,不知怎么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一丝欣喜,她那“情窦初不开” 的心仿佛有点“情窦初开”了。

探亲回乡时,猴子姑娘特意买了个硬皮笔记本送给彭大虎,笔记本扉页上是这样写的:

“大虎同志:

感谢你对我的表扬和鼓励。

祝你幸福!

致以同志的敬礼!

同志凤美

1971年国庆

结语

一晃,从1972年回城至今,已四十六年了。我们从二十岁的年轻姑娘变成了鬓发花白的退休老人。但是,我们永远难忘过去的那段青葱岁月,难忘青葱岁月中的眼泪、欢笑、情谊、梦想、感悟…… 这一切,是沉淀在我们心中最珍贵的金矿,是我们青春岁月里永不磨灭的既纯真又沉重,既美好又痛苦的永恒!

2017年12月15日

(作者系重庆巴蜀中学初67级知青,1969年落户在秀山县龙池区妙泉公社。回渝后有幸于母校任教十五年)

照片附录

欠款造句三年级

张达鸣知青时代留影,时年十八岁。

欠款造句三年级

桥沟一家人 (前排从左到右依次为 候凤美、陈冰、冉崇年、鲁渝玲,后排依次为张达鸣、魏延庆)

欠款造句三年级

桥沟一家人与农村姑娘青菊合影,前排右一为青菊

欠款造句三年级

桥沟一家人与同班同学李晓耕合影(前排右一为李晓耕)

以上均根据作者母亲手稿整理而成,屡经修改,终于“面世”。

记录父辈的故事,我也算是历史的书写者啦~

图文:秀山百姓网、张达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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