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小河渡
作者丨张欣芳 摄影丨韩健
第一次读沈从文先生的《边城》，便深深地爱上了那个小河渡口和那条渡船，当然还有那善良憨厚的老船夫。静静品读那些温暖的文字，仿佛看见了阳光下那条小河闪烁的粼粼波光，那古老的渡船风吹日晒几近斑驳的古铜色表皮，还有那老船夫藏在皱纹里的层层微笑。而这些，都曾深深烙印在我的记忆里，因为，我的家乡也有这样一条小河，一个渡口，一条简陋的渡船，一个善良的老船夫。
那条河的名字叫小清河，戋戋的流水温柔地绕过我们的大半个村庄。村民的房屋紧挨着河坝，建在河的北岸，掩映在绿树之间。而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却在小河的南岸，于是渡口就是村民们日日需经过的地方，就像吃饭睡觉一样不可缺少。我们的渡船是最简单的那种，没有船舱，就像大船的甲板一样，平平展展，以便摆渡更多的人。
大人们过河是为了到河对岸做农活，而我们则是为了玩耍。特别是在农闲的时候，渡船便经常独自横在小河边，变成了我们的游乐场。因了河滩上河水较浅，渡船不能靠近码头，所以上上下下便都需要借助踏板。踏板是长约50厘米左右的一段木板，人踩上去颤巍巍地乱晃。有些胆小的孩子常常被吓得吱吱乱叫，半天也不肯迈出一步。我们这些胆大的孩子对于他们的惊呼不屑一顾，轻蔑地将他们推向一边，三两步便跑过踏板，轻轻一跳，稳稳地落在渡船上，回头得意地一笑，便找一处喜欢的地方坐下来，脱掉鞋子，将脚丫子伸进水里，轻轻晃动，激起层层水花 。若船行进在水里，你便不必费劲，只消将脚丫放在小河里，渡船自会带着你的脚丫在水中行进，乘风破浪，欢快如一尾小鱼。清清凉凉的河水划过脚丫，酥酥麻麻的，非常惬意。这是我们最爱的游戏，但若不幸被大人发现，定会训斥一通，他们怕我们掉下河去。但水，对孩子永远有着最大的诱惑，等大人们一转身，我们便又嘻嘻哈哈地将脚丫和河水融为一体了。若碰着船上没有船夫，我们也会尝试自己摆渡。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日常看惯了船夫一边和人聊天一边这里一竹篙那里一竹篙的样子，以为摆渡容易得很。于是自信地拿起竹篙，插入水中。竹篙一入水，便惊觉不是那么回事。小清河水流甚急，竹篙一入水便会被水流带走，竹篙轻飘飘地根本插不到河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插入一竿，而船已顺着水流的方向漂出去好几米远了。急急忙忙手忙脚乱地撑着船，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脸涨得通红，船却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愿前进，反而在原地转开了圈圈，怎么办呢?万一回不去怎么办？内心的恐惧开始疯长，刚才的雄心壮志早已荡然无存，只好裂开嘴巴大声呼救。直到大人闻声赶来，指挥着我们将船靠岸，我们一个个像战败了的公鸡一样，低头耷脑地走上河岸，在大人的训斥声里乖乖地回家了。当然，小孩子是没有记性的，于XEuNLbNh是这样的故事隔三差原由网五便会接着上演。
等着农忙时节，我们这些小孩也都要到地里帮忙，渡口成了最繁忙的地方，来来去去的人络绎不绝。不光人要过河，种地的各种农具，自行车马车等运输工具，当然还有牛羊等牲畜，都要一一运过河去。整个渡口人声鼎沸，有孩子的哭声笑声，有大人的吆喝声训斥声，有小羊软绵绵的咩咩声，有老牛雄壮的哞哞声，当然还有看家狗多管闲事的汪汪声，简直就是热闹得不可开交啊！如果人多，渡船也会超载， 在公交车里如果人挤人，我们可以做沙丁鱼，但在渡船上恐怕就要做落汤鸡了。几乎每年都有人被挤下河，扑通一声伴随着落水人的惊呼激起巨大的浪花。渡船上的人手忙脚乱地将其救起，落水人的囧样惹起满船善意的笑声。不是大家没有同情心，实在是这落水事件往往有惊无险，在水边长大的人，大部分水性还是很好的，所以不会有生命危险。
人忙的时候，牲畜们也是不得闲的，它们也要坐渡船到对岸去，有的要拉车，有的要耕地，有的要去吃草，他们可不像人一样听话，因此，每次走踏板就成了大问题，特别是那些第一次过河的动物，总是低着头，四只脚紧紧把住地面，倔强地不肯上船。当然，他们的主人往往比他们更倔强，死拉硬拽，用尽各种办法，它们才战战兢兢地抬起前蹄，试探着走上踏板。好不容易走上两步，踏板一晃，它们便立马退回来，可是，它们是没有后路的，主人拿着皮鞭就站在身后，权衡再三，它们两眼一闭，心一横，终于上了渡船。遇到这样磨蹭的家畜，也没有人催促他们，谁家还没有几头牲畜呢！不过，原由网那些小羊小猪的便不会有这样恐惧的考验，因为他们大半是由主人抱上渡船的。有时候也会有比较倒霉的牲畜，心头一慌，脚下一滑，便会掉到河里，不过，大部分牲畜也是会游泳的，所以不必担心它们的安危。它们自会选择十米小河横渡。于是便常常出现这样的场景，渡船的后边，跟着游泳的牛啊，马啊，他们大半的身子都在河里，只露着或黄或黑或白的脊背，当然还有大半个或黄或黑或白的脑袋，甚是有趣。有时候，还会有几条狗加入游泳的队伍，它们都是主人忠实的朋友，因为不舍得离开主人，所以选择陪着主人过河干活。我家的四眼便是其中一条，每次要上地里干活的时候它都要跟着，赶也赶不走，所以只好随它去了。
渡船已经完全融入进了我们的生活，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心里会想着它，到了一定的时间，大家都会往渡口赶，怕错过开船的时间，村子里的人谁没有拼命奔跑、大声呼喊赶渡船的经历呢。晚上睡觉时，常常会被喊渡的声音惊醒，半夜三更的，只有出外做客或打工的人才会回来得这么晚，这声音惊醒的不只有老船夫，当然还有为他们牵肠挂肚的亲人们。北风呼啸的晚上，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听被风刮过来的断断续续又凄凄惶惶的喊渡声，常常会让我们不能安睡，而为之担原由网心不已：是谁家的亲人啊？他们冷不冷啊？老船夫听不听得到啊？直到声音渐渐听不见了，我们猜想老船夫已经出去为他们摆渡了，这才放心地进入梦乡。
小小而繁忙的渡口，承载了全村人的喜怒哀乐，渡船就是一个新闻集散地，谁家娶了个好媳妇，谁家生了个胖小子，谁家的男人能干，谁家的孩子学习好，中央是谁当了主席，美国现任总统怎样……上至国内外的大事件，小至家长里短，无所不有。要想了解一个村子的风俗民情，渡船是最好的选择。渡船摆渡过新嫁娘，也摆渡过死去的亲人，人们在渡船上笑过，也在渡船上哭过。来来往往中，寒暑易节，哭哭笑笑中，时光流转，渡船退休了，大桥修好了，人们奔波在宽宽的大桥上，好像忘记了渡船的存在。渡船静静地躺在渡口旁，风吹日晒，日渐憔悴。忽然有一天，渡船不见了，河滩上只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划痕！
渡船悄悄走出了我们的生活，又悄悄爬上了我的心头！
作 者 简 介
张欣芳，一个热爱教书热爱写作更热爱生活的语文老师。
主编：郝立霞
编辑：张旋 任晓娣 吕娟娟 王霞 文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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