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米之乡说吃鱼
凤尾鱼
三年灾害的时候，我三姐在机场工作。有一次从机场拿回一个鱼罐头，上书“凤尾鱼”三字，这在当时可是一个稀罕玩意！我家老妈是武汉市黄陂区人，说，什么凤尾鱼？就是麻花鱼。打开一看，根本不像麻花。我搞不懂。后来又听到有人叫它芒花鱼，更搞不懂。
我认为罐头盒上“凤尾鱼”的叫法，应该是规范的。后来查百科，果然如此：凤尾鱼俗称“仔鲚”，学名“凤鲚”，属名贵的经济鱼类。因其尾部分叉，呈红色，尖细窄长，犹如凤尾，故称凤尾鱼。凤尾鱼是一种洄游性小型鱼类，平时多栖息于外海，每年春末夏初则成群由海入江，在中下游的淡水入口处作产卵回游。
湖北的凤尾鱼，多产于监利洪湖一带与洞庭湖相邻的长江水域，尤其以岳阳楼附近的出产为佳。在湖南、湖北民间，凤尾鱼大有来历：当年吕洞宾云游到洞庭湖边，工匠们正在修建岳阳楼。吕洞宾找工匠们讨饭吃，大家热情招待了他。只是主人小气，给工匠们吃的菜，只有青菜没有荤菜。吕洞宾说那还不容易，我请大家吃鱼！于是抓起满地刨花，洒向洞庭湖。刨花入水，全部变成了小鱼，这个鱼就是凤尾鱼。因为薄而细长，又与吕洞宾这个故事有关，当地人称它“刨花鱼”。外地人称芒花鱼、麻花鱼，可能都是源于刨花鱼这个称呼。盖各地方言语音不同，有些名字传着传着就变了。
吃凤尾鱼，主要是吃它的香而韧。尤其是韧的口感。凤尾鱼是不用盐腌的。它细而薄，捞起来后很容易直接晒干，干了自然就不容易坏。吃之前先用温水冲洗一下，备用。青椒切丝清炒，给点盐，断生后添起来。锅里放油，油温上来后放洗干净了的凤尾鱼，小火煸炒，炒熟炒干但是不能炒糊，倒入青椒丝烩炒，给生抽、鸡精，起锅。这样做的凤尾鱼，香、鲜、韧，有口劲，越嚼越有味，下饭。
大的凤尾鱼有点像刀鱼，但不是。凤尾鱼群居，一网下去一大堆，产量大所以价格比较便宜。刀鱼基本是单打独斗，主要产于江浙一带，捕捞季节一网下去能够捞起一两条，就是运气了。所以刀鱼贵，现在的价格是每斤千元左右，大一点的甚至以万元来计价了，不是土豪吃不起。十几年前到上海出差，主人请吃饭，点了hOznoxtqP一条清蒸刀鱼，约八寸长，价360元。主人说：这个鱼的鱼鳞鱼刺都可以吃的！于是吃得一片鳞也不剩，连汤也喝干了。我觉得之所以吃的如此干净，并不完全是因为好吃，主要是他娘的卖得太贵！
鳑鲏鱼
鳑鲏鱼，我见过的最大的，只有两寸许。它的体型圆而薄，象极了鳊鱼，或者简直就是袖珍版的鳊鱼。小时候，母亲腌参子鱼，会把里面夹杂的小鳑鲏捡出来，单独油煎。盖鳑鲏鱼肉薄，极易煎熟，与参子鱼同煎，易煳。油煎的鳑鲏好吃，皮脆肉嫩，味道鲜美。但我母亲不喜欢，说它“一肚子草”，占重量，划不来。穷人家的主妇，总希望用最少的钱，买最多的东西。其实，用现在的眼光看，鳑鲏鱼是对水质要求很高的鱼。它以一种细嫩的水草为食，这种水草是不会生长在污染了的水体中的。所以我有好多年没见到鳑鲏鱼了。
前不久，我应邀到宜昌宜都天龙湾国家湿地公园去采风，住在敬岛桃花别院。这家酒店是一个别墅群，所有的房子都建在名叫清水湾的清江边。清江是目前全中国水质最好的河流之一，所以清江产的鱼好吃。这个地方为了保护环境、吸引游客，规定不准人工养鱼，不准向钓鱼人收费！于是很多老年垂钓爱好者就住在这里钓鱼玩。那天我看见三位老者在酒店门口的小桥上钓鱼，斜风细雨，小杆小线，极有情趣。他们身边的小水桶里，密密麻麻全是鳑鲏！清江的鳑鲏鱼真是干净，一条条白白净净，都 像是洗过澡后才来咬钩的！
我好羡慕这三位老汉，由衷赞叹道：真是高手！怎么有本事专钓这么整齐的鳑鲏呢？！三位老者几乎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位问我，你是表扬我们呢？还是批评我们？我不解。大约他们看出我是真心疑惑，于是告诉我：鳑鲏鱼是最傻最好钓的鱼！只要有鳑鲏，别的鱼想上钩都挤不上来！
呵呵呵呵，原来如此！
但是有一条趣闻却告诉我，鳑鲏鱼并不傻。在自然界中，鰟鮍鱼与河蚌是共同利用的好朋友。在发情期间，鳑鲏鱼会去摩擦河蚌的敏感部位，使河蚌张开蚌壳，雌鱼趁机将卵排到蚌内，雄鱼则在附近射精，使卵受孕。鱼卵在河蚌体内受河蚌保护，平安地经过孵化周期。等小鱼要出蚌壳了，河蚌就会把自己的幼子寄生在小鰟鮍的腮部，请小鰟鮍把它们平安带出蚌壳。这种互相保护的办法，真是聪明！
鳑鲏鱼收拾干净后，以姜米料酒精盐稍微腌制一下，再用面粉拌一下，油炸，外酥内嫩，绝无一点鱼腥味，我认为是最合适的做法。我母亲当年只煎不炸，现在想来，是没有那么多油。那时食用油要计划，一个人一个月只有半斤油，最困难的时候，一个人一个月只有二两，拿什么来炸鱼？！
针鱼
针鱼也许是小杂鱼里面最名贵的鱼。小时候，家里买回一堆小杂鱼，里面间或有那么几条，我总会特别把它们捡出来，仔细端详一番。它体型象一支圆形的铅笔，长不过两三寸，通体雪白，近乎透明。最奇怪是它嘴巴前面那一根针，有两三厘米长！老妈说，这是银针鱼。因为数量少，不能单独做菜，所以当时是怎么吃的，我完全没有印象了。
真正品尝到针鱼的味道，是2006年的秋天，朋友请我到鄂州梁子湖去吃大闸蟹。在梁子岛上的农家餐厅里，一盘油炸针鱼把我征服了。店家把新鲜针鱼稍微腌制一下后，油炸至金黄，不给任何佐料，直接装盘上桌。我夹起一条还有点烫嘴的针鱼送进口里，哎呀那个香、那个脆、那个甜、那个嫩、那个爽口啊，无法用言词来形容！结果，这盘针鱼我一个人吃了半盘。
回家后，我认真在网上查了一下，发现我家老妈叫它银针鱼是不对的。江南很多地方出产银鱼，晒干后洁白细长原由网，象一口口针，所以有人称之银针鱼。实际上银鱼就是银魚，针鱼就是针鱼，两者并不搭界。银鱼小，干的银鱼只有牙签大小。而且银鱼没有嘴巴前面那根长长的针。梁子湖将此鱼叫针鱼，基本上是对的。百科上说：针鱼有几种，一是黑背圆颌针鱼。主要分布在印度洋和太平洋西部。我国多见于南海，在渤海湾及黄海也有发现。它体长一般680～1040毫米。性凶猛，常在水上层追捕小鱼；二是尾斑圆颌针鱼，也是分布在分布于印度洋和太平洋西部。我国仅见于南海，长江部分区域也有分布。它体长一般200～450毫米。喜栖息在近海内湾或河口附近。显然，这两种针鱼都不是我们说的针鱼。第三种叫九州鱵鱼，它生活于江河、湖泊的上层，常成群游于水面觅食，以浮游动物为主食，兼食昆虫等。广泛分布于长江中、下游及附属湖泊中。个体不大，数量相当多，是常见的小型食用鱼类。这就对了！原来，我们所说的针鱼，它的学名应该叫九州鱵鱼。湖北人说话，针、鱵不分，何况它的嘴巴上又确实长了一根长长的针！所以，把它叫做针鱼，音相同、形相似，我以为蛮好。
梁子湖联通着长江。梁子湖有针鱼，沿江各地也应该有针鱼。只是针鱼对水质的要求很高，被污染的水体是看不见针鱼的。前些日子网上传播一条新闻，是南京的一位记者写的。他说在南京玄武湖发现了一种奇怪的鱼，并且附有照片。我一看，正是针鱼。我相信玄武湖过去一定有过针鱼。只是后来环境恶化了，就看不见针鱼了。现在针鱼又在玄武湖出现了，这说明南京的水环境得到了改善，是好消息。
参子鱼
湖北的小杂鱼中，也许参子鱼是最常见、产量最大的了。“参子鱼”学名叫鲦鱼（tio yu）。我见过的最大的参子鱼，只有六、七寸长。这种鱼从春至秋常喜群集于河流、湖泊沿岸水面游泳，行动迅速。食物为//www.58yuanyou.com藻类、可食性植物碎屑及小昆虫。
由于参子鱼经常在水面活动，且行//www.58yuanyou.com动迅速，抢食凶猛，钓鱼人钓参子，一般都采用“刷”的办法，效果极佳。所谓“刷”，就是只用一根细竹条，鱼线长度固定，不设浮筒。鱼钩上好饵料后，扬起竹条向上、向前甩出去。鱼钩接触水面后，随即将鱼钩沿着水面向后拖（刷）。浮游在水面的参子鱼纷纷上来抢食，于是马上就会有鱼上钩。有善钓者在鱼线上装多个钩，有时可以一次刷几条参子鱼上来！
我觉得参子鱼才是真正的傻鱼。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同伴被钓走，还要奋不顾身地拼抢？后来看到原由网一篇德国动物学家霍斯特写的文章，解释说：鲦鱼因个体弱小而常常群居，并以强健者为自然首领，绝对跟随。即使将首领鲦鱼脑后控制行为的部分割除，使其行动发生紊乱，其他鲦鱼也仍然会盲目追随。这位动物学家因此得到启示说，第一，下属的悲剧总是领导造成的；第二，下属觉得最没劲的事，就是跟着一位最差劲的领导。哈哈哈哈，有趣！
汉口集稼咀汉江边的菜码头，因为水面总是漂浮着很多菜叶，附近就有很多参子鱼。我小时候放暑假总喜欢到这里看人刷参子。有一位老汉，我以为他应该算刷参子的专家。他是用两根竹条，左右开弓来刷的。有时候鱼特别厚，他搞不赢了，会叫我帮忙给鱼钩上食、从鱼钩上下鱼。于是我发现他的秘密武器了：他是用蛆虫来做钓饵的！蛆虫做钓饵，给鱼钩上饵特别方便，而且参子鱼又最爱吃蛆虫。难怪他每次一钓一竹篮，回回都是满载而归！我帮了忙，他也不亏待我。他会叫我在堤边柳树上折一根细细长长的柳条，然后给我穿上满满一圈参子鱼提回家。我妈高兴，会摸着我的后脑勺说：“有用！”。
参子鱼是穷人的好菜。我小时候吃鱼，主要以参子鱼为主。因为它便宜。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参子鱼不好吃。参子鱼收拾干净后稍微腌制一下，晾晒至半干后小火少油慢慢煎至两面焦黄，外酥内嫩，鱼肉鲜而甜，连头带刺一起嚼碎，下饭。我们家孩子多，每次吃参子鱼，是要分配的，一人一条或两条，不能多吃多占。小孩子舍不得吃，总是先吃白饭。吃完饭后再拿着一条油煎参子鱼当零食，慢慢吃。
大一点的参子鱼，母亲会用烹大鱼的方法烹给我们吃。那是先把一条条鱼两面煎黄，再用酱油、陈醋、盐、姜片烹煮，收汁后洒上葱花，上盘。这样做的参子鱼，皮韧、肉甜、骨酥，味道极鲜美，绝不逊色于鳊鱼鲫鱼。因为鱼太小，这种做法比较麻烦，所以现在很少有人耐这个烦了。我偶尔也拿参子鱼、小鲫鱼烹烹，那多半是因为想起老妈的味道了。
王建福，在黄石工作的武汉人。年轻时曾在《长江文艺》，《湖北日报》、《中国故事》，《五彩石》，《黄石日报》等报刊发表小说、故事、散文。曾获得文化部颁发的首届政府奖“群星奖”银奖，省文化厅颁发的“楚天群星奖”银奖、优秀社文奖。之后离开文坛二十年。退休后写点小文章，出版有散文集《人间有味》(江苏人民出版社)。
主 编：向天笑
1 原创首发，诗歌（除旧体诗词外）、散文、小说、评论、收藏、书画等作品，拒绝一稿多投。百字内简介加个人清晰生活照一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