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一个月睡不着觉怎么办

本文来自豆瓣网友: 沈书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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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一个月睡不着觉怎么办

(一)

八月十二号那一天,宝宝出生了。

我在七月底从北京回到南京,在姐姐家住下来。因为北京租的房子太小,无法在宝宝出生后再容纳下一个照顾我的大人,妈妈又要在南京照顾大姐二姐家的小孩子,轻易不得脱身,大姐恰好在南京一家医院的妇产科工作,因此在怀孕一开始时,家里就商量好了让我以后到南京生。回南京之前,在东城妇幼做了最后一次产检,常规的胎心监护及B超。这是第三十七周,B超显示小孩子仍然是臀位。从第二十五周起,胎儿在肚子里是横位,到第二十八周显示臀位,那时医生说它以后还会动,于是我不以为意,然而后来几次的B超却一直是臀位,我没有办法,在网上看到有人说自己小孩到第三十六周时才转过来,于是寄一点微弱的希望而已。上次来产检时,已经跟医生说过要到南京去生的事,这回便很快办了退档手续,拿了自己历次产检的资料。最后找医生签字前,服务台的人跟我确认:“想好了啊,退档了之后就不能再来了啊。”我说:“啊,我刚刚问医生假如明天没有回去突然要生了怎么办,医生还让我直接打车来呢!”她不为所动,只是再强调一遍:“退档了就不能来了。”大概是这句话起到了威慑作用,本来订了两天后回南京的票,麦子深恐我这两天会出什么事,回去后就改签成了第二天一早的车票,因为满三十七周以后,就随时都可能会生了。

怕座位小,坐着难受,特意买了一等座的票。是第一次坐,后来才知道一等座的票价比二等座贵那么多,感觉十分肉痛。然而一路还是十分累,四个小时的车程,几乎是忍耐又忍耐着才坐下来的。中间实在受不了的时候,起身到车厢连接处的玻璃窗户边站一会。想到之前还打算满三十八周后才回南京,不禁庆幸没有拖到那么晚,恐怕那时候要更坐不下来了。

到南京的第二天,去大姐医院做胎心监护。这是用两条松紧带绑在孕妇腹部上,将探头压在带子下,监测胎儿的心跳与胎动以及孕妇的宫缩,一般在胎儿三十三四周以后开始,每周监测一次。大姐所在病区的胎心监护仪比起我在北京产检时所见的似乎要落后很多,没有显示的液晶屏,不能自动监测胎动,做的时候,需要大人手里拿着一个按钮,感到宝宝在肚子里动了,就按一下,感觉十分古老。这一天做胎心监护时,不知为何小孩的心跳有一下掉到了80多(胎儿的心跳比成人要快很多,通常在120到160之间,做胎心监护时,胎儿的心跳最好是有变化,平常大约在140左右,而每当胎儿动一动,心跳就加快一些,到160上下。因此做胎心监护时,孕妇常常会先吃一点东西,想要胎儿活跃一些),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情况,大姐吓了一跳,让我重测,虽然后来结果显示正常,她终究是不放心,隔了两天,便让我再去医院做一次。这一次的胎心十分规律,于是松了一口气。

医生说剖宫产一般大约在第三十九周,看看时间还有半个月,麦子在第二天晚上就回了北京,处理工作和房子装修的事情。这时节妈妈回安徽帮爸爸收早稻、种晚稻,已经有一段时间,还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大姐每天下班九十点才到家,二姐不会做饭,我在家里呆着,还要做饭给大姐、二姐、三姐家的三个小孩子吃,兼以辅导大姐家小朋友的暑假作业,时常感觉疲倦。孕期进入最后一个月,人迅速比之前沉重了许多,也疲倦、劳累许多。实际上,我是在回南京之后,才真正意识到这最后一个月所感觉到的疲累,比之前八个多月加起来还要多。人在椅子上坐五分钟,屁股就疼得不行,垫上垫子感觉才稍微好一些。而光着脚在地板上站一会儿,便觉得脚板生疼,不禁想那些很胖的人平常是怎么过下来的呢,大概的确是很辛苦吧。平常床上即便垫了三个枕头,靠着或侧着的时候还是常常会喘不过气,怕小孩缺氧,更是除了做胎心监护很久都没有平躺过了。稍微躺一会儿,想翻身时又动弹不得,因为职业病而本来就脆弱的腰椎骨,承受着越来越重的腹部重量后,变得非常地痛,无论向左或向右,都要慢慢地寻找到一个不那么痛的角度,才能费力地用手肘支撑着起来。侧躺时肚子坠着,总感觉十分沉重,夜里因此也睡不好,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里,把眼睛闭着而已。

两天后大姐催我再去医院做一次胎心监护。这一次胎儿的心跳又短暂地下跌,可能是因为那时候我正喘不过气来。然而大姐又特别地担心起来,陪我去见医生,问胎儿心跳又掉过一次,怎么办呢?医生拿起监护图看了一眼,很轻松地笑着说:“这不挺好的吗?你要担心的话,要不今天晚上就给你剖了?”我听了心里一紧,赶紧摇一摇头。臀位的孩子不得不剖宫产,我却仍对它抱了一点希望,也许会在最后一周转过来呢?于是尽量希望能剖得晚一点,给它一点转圜的时间。

虽然被大姐怪作不知道危险,不放在心上,叫我每天来做一次胎心原由网监护还嫌路远累不肯来,这样跌宕起伏,我的心里毕竟也是很不安了。从这一天过后,我便开始每隔一天坐五十分钟的车去医院做胎心监护。不做胎心监护的那一天,夜里睡不着时,总不免要多想,想到这个孩子这时候心跳不知怎样,会不会有问题,上回B超显示的羊水少,才刚刚达标,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变得更少?它在里面会不会缺氧?从前我总习惯朝右侧睡,怀孕后也改不过来,到这时终于坚持只朝左睡了,因为这样据说有利于胎儿吸氧。害怕羊水太少,夜里和白天,但凡记得的时候,我就去厨房倒一杯水喝,希望能通过代谢补足一点。每天早晨,大约六七点钟,小孩子会在肚子里动,不知道是小手还是小脚,一下一下轻轻敲打。这是到八九个月后它常有的一个动作,我闭眼躺着,等着这一阵胎动,感到熟悉的连续的敲打,心里感觉安稳一些。每天凌晨一两点钟,它也会这样敲打一阵。最后三个月,每次产检结束时医生都会交代:“要好好数胎动哦!”但我实际上几乎从未像医院告示上贴的那样,每天早、中、晚在固定的某小时里数,看一小时内胎儿是不是动了有三次。只是照着所看的书上说的,自己感觉到它每天在差不多的时间段内有活跃,觉得就可以了。因为假如固定在每天几点钟数一次,它其实常常并不会那么准时地满足大人的希望,往往让人徒增担忧。然而到这时候,自己也不得不每天多留意起来了。

(二)

看看日历上的时间,八月十二号小孩满三十九周,遂决定在那一天剖宫产。八月十号晚上,第二天上午要去住院了,大姐很晚下班回来,给我剪手指甲和脚趾甲。因为脚有灰趾甲,先烧了热水,把趾甲泡得软了,大姐用一块干净的一次性抹布垫在我脚下,坐在地上很仔细地给我剪了很久,一点一点把灰白发厚的趾甲剪得干干净净。麦子在这一晚坐从北京到南京的卧铺过来,第二天早晨八点多到。等他到了大姐家,把要带到医院的东西整理一番,二姐就开车把我们送去了医院。住的是一个四人病房靠里的床铺,旁边有一大扇原由网玻璃窗,这些天南京的云都很好,人躺在床上,可以望见窗外带着夏天的末尾气息的大云,于是一下子觉得很好了。本来说第二天转去二人病房,因为有这扇窗,后来也懒得再换了。去医生办公室签字,回答一些例行问题。这些问题后来我住进病房后,护士又来确认了一遍。签完字,大姐给我戴上病房的手环,就算正式开始住院,没事不能随便出病区了。

下午做最后一次B超,确认小孩子是不是仍然是臀位。在家里的时候,其实已经让大姐帮我按过好几次肚子了,每次摸出来都说是头在上面,因此这时也并没有再抱什么希望,只是要一个确切的证实而已。等检查一开始,我就问做B超的人:“是不是还是臀位?”那人说:“是。”于是像尘埃落定,没有什么好摇摆的了,只是心里仿佛仍有隐隐的一点不甘,因为不是小孩子自己出来的,而是我帮它选定的日期,心里不能不觉得一点遗憾和对不起了。

回到病房,又做了些手术前的准备。临时抱佛脚地看一本小雨送我的《西尔斯亲密育儿法》。麻醉师拿着表格来,问了一些问题,又问要不要上镇痛泵,让我签字。晚上护士两次来交代,夜里十二点后禁食禁水。知道手术后要过六个小时才能喝水,害怕第二天手术得晚,于是十一点时我又喝了一大杯水。先说是明早第二台手术,到十二点时,又有护士来告诉我是第一台,早上六点要起来,把手术前要准备的事情都准备好。听着睡下了,却睡不着,躺在床上,一手轻轻搂着肚子,想到这是小孩子在肚子里的最后一夜,不禁感到一些惆怅的不舍与说不清楚的担忧。“宝宝,明天你就要来到这世界上啦,要自己面对这世界的喜怒哀乐和孤独,希望你不会失望——”

这样想着,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在孕期的绝大部分时间里,我都是一个相当随意和漫不经心的妈妈,没有忌口,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除了一开始医生说我血糖偏高控制过一段饮食之外),没有做过什么胎教,也不上任何孕妇论坛,因为害怕别人和我聊育儿问题,只告诉了很少一些朋友和工作关系的人我怀孕的事。整个孕期我的关于怀孕的各种知识和应对的方法,全来自于一本厚厚的《怀孕圣典》和检查时医生的话。四个多月的时候还去桐庐的山中出过一次差。孕早期每天早晨和晚上吐的时候,我觉得很麻烦,和妹妹说起来,都是半开玩笑地说:“怀孕太麻烦了!你不要生小孩了!”

对小孩子的感情是一点一点生发的,而第一次感觉到肚子里如水波般轻轻波动了一下的胎动,大概就是那个生发的起点吧。在医院第一次听到胎心时也吓了一跳,那时大概是四个月,早期的孕吐已经消失,而肚子还几乎没有起来,有时候突发奇想起来,总会担心小孩子会不会消失不见了。产检时医生要听胎心,用一个探头贴在肚子上,另一头连着像是扩音器一样的东西,忽然就听见里面传来“咚咚咚咚”的声音,非常快,非常急促(这个时候它的胎心比后来还要快,有180),心里觉得很稀奇,是小孩子的心跳啊!到这时才有了真实感。到后期胎动越来越明显,有时候在床上坐着,能明显看到肚皮的波动,就更好玩一些。这时候我已经习惯偶尔和它说一点话,然而工作了一天,常常都是沉默,有一天想起又一天没有说话,张口说出的就是:“做妈妈的小孩很寂寞吧,每天都没有人和你说话。”

那期间唯一一次真正的紧张,是刚满三十三周时先兆早产。那天我因为前一天感觉疲惫,请假在家,上午正坐在床上看电脑,忽然发现自己流血了。顿时紧张得连呼吸都僵硬了起来,好在尚未失去镇定,想起书上说过流血也并不意味着一定会早产,一面给麦子打电话,约好在医院碰面,一面换衣服、收拾东西,下楼叫了一个滴滴打车去医院。等麦子从公司赶到时,我已经挂了急诊从医生的诊室看完出来,准备办住院手续了。医生说,小孩还太小了,现在生下来要进保温箱的,能保就尽量保吧。在医院住了五天,虽然感觉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绝大部分的时间我还是都在床上躺着,直到我回南京。

(三)

回想着怀孕时的这些事,到夜很深时仍然睡不着,盖因斜对面床的产妇下午刚顺产了一个孩子,夜里不知是她婆婆还是妈妈的人,开着灯,每隔几分钟就要和另外一个她们家陪产的人说话。小孩子反而十分安静,因为一直在睡,几乎没有声音。到凌晨三四点时,那人仍然喋喋不休,我心里十分恼火,为什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她家的产妇也是要休息的啊!实在被吵得没有办法,忍耐又忍耐之后,趁起身上卫生间的时候,我对那人说:“您说话声音能不能小一点儿,或者不要一直说话,病房里大家都要休息。”她咕哝着说:“生了小孩子没办法。”我说:“您家孩子非常安静,是您一直在说话。”她不吱声了,但总还要发出点别的声响,到五点时又去卫生间洗澡。我只好拿出手机来看,过了一会,看看时间已是五点半,刚要放下手机,护士来了,见我是醒的,笑着说:“醒啦?那起来吧,把病服反穿上,身上不要戴任何金属原由网的东西。昨晚什么时候开始禁食禁水的?好,一会儿来给你输液,我们要在进手术室之前先把准备工作都做好。”

过一会护士来给我打了一个留置针,开始输一大袋液。这一针打得很疼,我以为是因为自己血管太细,只是默默忍耐着(第二天手肿了大姐在我另一只手上帮我重新打了一针,一点也不痛,我才知道原来是技术问题)。六点半做了最后一次胎心监护。对面床的孕妇是接在我后面的第二台手术,这时也开始输液。到七点多一点,一个护工阿姨推着手术床,在门外喊我的名字,于是躺到床上,被推着往手术区去。坐电梯,出电梯,车轮辘辘,一盏盏白炽灯从眼前闪过,有一种奇妙的眩晕感。大姐和麦子在旁边帮忙推车,大姐说:“丫头,不要害怕啊!”我说:“我不害怕。”她又交代麦子在家属等候区等着,等小孩子出来了,就先抱上去给她,再下来接我。正说着,已到了手术室外,大姐和麦子遂停下来,只剩护工阿姨一个人推我进去。

经过几道大门,最后在一个大厅里停留下来。里面已经有了十来个要做手术的人,穿绿色工作服的护士,再一次一一确认信息,然后往床上挂上不同组别的牌子。等了十几分钟,我们便纷纷被推进不同的手术室。一个护士、两个麻醉师在里面做准备,医生却还没有来,听她们说是要查完房才能来。护士给他打电话,说八点四十再开始。三人把我从病床上移到手术台上,又给我盖上厚厚的被子(空调温度似乎很低),因为一夜没睡,这时我只觉得十分困倦,非常想睡觉。闭着眼躺了一会,却又喘不过气来(因为是平躺着),跟麻醉师说,她给我把床倾斜了一些,说:“你躺着睡会吧,没事,已经给你把腿绑好了。”

不知等了多久,大概时间已近八点四十,开始准备打麻药。之前在书上看过,大概知道麻药是打在腰后的脊柱上,打之前麻醉师再一次问我腰有没有问题,说麻药打过以后,腰以后可能会酸痛,让我知道。我点点头。于是另一个男麻醉师和她做对手,让我侧躺,嘱咐我把身体弓起来。这个女麻醉师十分温柔,等待的时候,护士一直在和那个男麻醉师(大概是麻醉师,到最后我也不确定他到底是干嘛的,也可能是医生的助手)说闲话,只有她一直在照看我,给我绑血压计,戴氧气管,问我感觉如何,有什么不舒服就告诉她。这时她按着我的腰轻声说:“要打了,会有一点痛,不要紧张。”本来我并不紧张,此刻却不知为何害怕起来,紧紧缩着,把背弓出来,近乎战栗地等着痛感来临。最后却不知道针是何时打下去的,只感到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进去了,隔了一会听见她说“好了”——还没有早上打的那一针留置针疼。

很快麻意降临,两条腿上像小时候看电视搜不到台满屏黑白雪花点乱闪的那样密密麻麻的麻意乱窜着爬上来。我试着动腿,发现左腿已不能动了,右腿的大脚趾却还能动。再过一会,连这个脚趾头也不能动了,尽管大脑在下命令,“动脚趾头”,身体却是完全动弹不得了。麻醉师在我腿上做了什么,问我:“凉吗?”我奇怪地看她一眼,说:“不凉。”——知道有触碰,却完全没感觉了。

这时候医生到了,说:“开始吧!”于是护士和麻醉师往我身上盖上被单——上半身感原由网觉到很温暖——又在我面前横起一道杆子,挂上遮挡的被单,于是手术就在医生和护士以及男麻醉师的谈笑风生中进行起来。入手术室后不久我开始输第二袋液,只是不知为何非常疼,告诉麻醉师之后她帮我把速度调慢,于是不疼了。但手术中那个男麻醉师大概是心急,他晃来晃去,无事可做,忍不住把输液的速度又调快了。我疼得很,却不好意思第二次开口,好在过了一小会,那个女麻醉师大概是看出了我不舒服,又默默把速度调了回来。

又过了一会,感觉到医生在使劲压我的肚子,然后说:“屁股出来了。”“是个男孩。”心里觉得很神奇。我问麻醉师:“他怎么不哭呢?”她说:“在把口腔里的东西吸出来。”旋即便听见他“呃啊、呃啊”大哭起来。护士把他抱到一边的台子上,清理,记录,称重,“2.98千克”,似乎忙了很久,这期间他一直哭。我在手术台上远远侧着头看着,心里很奇异,又觉得那个台子看起来很冷,想早点有人抱他。后来护士终于弄完,把他抱到我旁边说:“看清楚了吗?一个男孩。”一面把他屁股匆匆往我脸上贴一下。我只来得及看到一眼他浑身白乎乎的胎脂和两颗肿胀的睾丸,就已经移开了。护士把他放进一只能推的摇篮里,盖上厚厚的被子,说:“我抱出去了!”我说:“去爸爸那里吧!”

接下来缝合刀口花了一点时间,有一会我觉得小腹被用力挤压得难受,于是攥紧了拳头,也被女麻醉师看了出来,她问:“你不舒服吗?”我说:“感觉肚子好像有种被用力挤压的难受。”她说:“嗯,刚刚在给你翻子宫,还有剥胎盘,可能是会有点难受的感觉。”然后给我上了镇痛泵,告诉我里面已经上好了药,不用管它,每隔十五秒它会自动给一次药,假如觉得痛,可以按一下按钮加一次药。手术结束后,便被推去恢复室观察一小时。这时麻药的药效尚未失去,我感觉不到痛,只觉得困得要命,只想闭着眼睛睡一会儿。看护我的小护士却一直不停找我说话,还有需要确认的信息,我只好努力睁开眼睛和她说几句,就又打起瞌睡来。

(四)

回到病房时二姐和妈妈已经来了。仍然是早上把我推出去的那个护工把我推了回来,麦子和她作对手,一阵喧嚷之后,终于把自腰部以下仍无知觉的我移到了床上。护士过来,给我接上一个什么监测的仪器,交代在我腿能动之前,家属要隔一会就揉一揉我的脚,把脚往两边晃一晃。终于安静下来之后,第一件事是问:“小宝呢?”大姐说:“小宝在小推车里睡觉。”把他抱到我身边依偎着放下来。在手术室里完全没有看到他长什么样,但到这时其实也看不清,只能勉强歪歪头看看这个睡在我张开的手臂下面的小孩子。随便被擦了一遍粘在一起还残留着胎脂的头发,肿胀的还只能睁开右边一只的狭长的眼睛,布满白色胎脂点点的鼻子,还有额头上因为缺乏脂肪、一抬头就出现的三四道深深的抬头纹。非常小的一只,非常安静地睡着。

“还好的,不难看呀。”这样想着,心里顿时满意起来。

怀孕一个月睡不着觉怎么办

出生第一天

怀孕一个月睡不着觉怎么办

出生第一天

很快大姐把他抱到我身上吃奶,这时我的左手还在输液,右手绑着监测仪器的夹子,身上的麻意尚未消失,不得动弹,只能让他半趴在我身上,大姐一手扶着他,一面辅助他吃。他还不大会吃,然而吮吸的本能还是发挥了作用,不一会便开始缓慢地吮吸起来。大概因为没有力气,吮几下就停下来歇一会。这时候,大姐就用手指去点点他的脸颊,他就又缓慢地吃起来。初乳的量不多,但大概确实是吃到了一点,然后就又睡去了。

第一天晚上大姐怕麦子不会弄,自己留下来照顾我。每当宝宝醒了哭的时候,就把他抱到我身边吃奶,吃完再放回小推车里去。病房里在这一天有了四个小孩子,比起之前自然更热闹许多,夜里一个小孩子开始哭,假如没有得到大人及时的安抚,就会哭得越来越大声和急切,最终把其他小孩子都带着也哭起来。然而住多人病房最大的痛苦并不是小孩子的哭声或大人的吵闹——这一点是后来我才意识到的——而是不可避免地被动观察到他人的生活,为彼此观念的矛盾和其中可能隐藏的不幸而深感折磨。隔壁床的小男孩生下来比我的宝宝大,他的妈妈乳头内陷,奶吸不到,大概是饿,夜里经常便大哭起来。这一家小孩刚出生时阵势很大,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阿姨姑妈全都来了,到晚上仍留下三个,是外婆、姑妈和小孩爸爸,还请了一个医院里的月嫂。病房里最多只能有两人陪护,晚上小孩爸爸便到楼下医院大厅里睡椅子(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回去睡,也是想不通,因为整晚并没有见他再上来照顾一次),剩下的两个一个睡医院提供的可以展开的折叠椅,一个在靠我这边的病床边加了一张行军折叠床,使我这边无法走进去抱小孩。虽然看护的人这么多,奇怪的是无论白天黑夜,每当小孩子哭起来时,并没有一个人出声安慰,只是静静地让那个孩子用尽力气绝望地哭着,似乎在等他哭累了自己停下来为止。

不幸的是,这个小孩子的哭声无论是声音还是节奏,都和我自己小孩的哭声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声音更洪亮一些。因此当我听着那个小孩从小声的哭开始,到大声的急切的哭泣,最后长久地哭到嘶哑黯淡,那家仍没有一个人出一声时,简直要为之心碎。深夜里整个病房除了小孩子惨烈的哭声,没有一个大人说话,但其他床的人,想必也有如我一样备感煎熬的吧。有好些次,我都要强忍住撩开隔壁床帘大喊一声“你们都没长心的吗,小孩子哭成这样也不安慰一声!”的冲动,只能苦苦地等待哭声终于弱下去,想不通何以这家所有的人都如此漠孤,而又在究竟是母乳还是奶粉喂养的问题上如此左右受人摆布。护士叫产妇夜里小孩闹就喂奶粉,白天多让小孩学着吸母乳,乳头不容易吸到,没事就多往外拔一拔,买一个套在乳头上的帮助小孩子吸奶的矫正器。产妇的姐姐说话声音利晰快截,大概是知道一些育儿知识,头一天下午临走前一再坚定地要求产妇要母乳喂养,假如要喂奶粉不要用奶瓶,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地喂,不然婴儿吸奶嘴太容易,小孩子就会不愿意再吸妈妈的奶。这主意自然是好的,只是无视了婴儿由于实际原因吸不到奶的事实。到了晚上,小孩子哭个不停,月嫂要用奶瓶喂奶粉,也有一番自己的理论,“用勺子喝比用奶瓶更容易,小孩子会更不喝妈妈的奶,而且勺子喂奶很快就凉了”,于是竟然就用起奶瓶来。然而又舍不得喂,似乎是深恐让小孩子吃饱,小孩吸不到母乳哭,大人拿不出有用的办法,反而对婴儿如此大哭发了气,较着劲任由他拼命地哭,无非是想“饿急了你总会吃奶了”,“哭累了你就不会哭了”,向一个刚出生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婴儿要求“懂事”。

第二天下午产妇的姐姐再来,听说了昨晚的事,不由得大怒,立刻叫来月嫂把她辞退,并再次重申“不能喂奶瓶,只能喂母乳”。母乳训练的这天晚上小孩哭得尤其惨烈,大人们照例悄无声息,到最后我对面床看护的月嫂(是这个床的产妇从外面请来的)实在听不下去,跑过去把孩子抱起来哄,“一个个都不知道心疼!小孩子哭成这样一个也不作声!”小孩子的外婆这时终于唯唯一声:“我们心疼的哦!”“心疼怎么一个哄的也没有!我怎么哄一会儿就不哭了!为什么到我手上就舒舒服服的?小孩子吃不到奶饿晚上哭你们就给他喝点奶粉,白天再学着喝妈妈奶不行吗!哭得嗓子都哑了,肺都哭坏了!”这一晚的后半夜终于稍得安静,小孩子哭的时候,终于也能听见他外婆说几句“噢噢不哭”了。

第三天上午,产妇用一个小孩爸爸买来的什么乳贴贴在乳头上让小孩子吸奶,矫正器却还没有买。这乳贴据说已是买的第三个,尺寸却还是不合适,因为太大了,小孩子吸进的全是空气,仍然哇哇大哭。下午产妇的姐姐听说昨晚仍是喝的奶粉,大有扶不起的阿斗之气恼,把母乳喂养的好处再苦口婆心地强调一遍,最后说:“妹妹,真的要喂母乳,母乳好——”,这时候产妇忽然抽泣起来,说:“我也知道喂母乳好,但是昨晚人家都嫌我们吵过来讲我们了,妈妈又……又……”“妈妈又怎么了?”“小孩哭几声妈妈就心疼得受不了,昨晚我还只让他哭一小会儿,妈妈就那么凶地说:‘小孩都哭成这样了还不让他喝奶粉!都哭坏了!’然后就跑去冲奶粉……”她姐姐有些意想不到,口气缓和下来说:“妈妈怎么这样……你不要哭,今晚我找个借口把她带回去,小孩子哭一会有什么要紧,锻炼锻炼肺活量,对身体好!人家嫌你们吵你就跟别人讲,小孩子哭没办法,你明天就要出院了,就剩下这一晚上,叫她们原谅一下,忍一忍,再嫌吵你就让她住单人病房去,自己住多人病房还嫌什么吵啊!是那个床的产妇吗?月嫂?月嫂还有什么资格说你?”

这大概是三天来我第一次听见隔壁产妇说话,因为她的哭泣,我在心里不再认为这些天她从未发出一声对小孩子的安慰是完全的冷漠无情,大概也有她的难处和压力吧,但竟然这样说昨晚帮她们的阿姨,也使我深深地诧异和感到人与人之间理解之困难。大概的确是有人不相信这世界上是有另外一原由网些人确实是听不得小孩子凄惨地哭泣的,即便那哭的不是她自己的孩子。那个姐姐又问:“叫你买的吸奶器你买了吗?”产妇说:“买了,不好用,吸不出来。”姐姐说:“不好用?多少钱的?”产妇说:“他爸爸买的,五十块钱。”姐姐说:“五十块钱的吸奶器,那不是浪费钱吗?那肯定不好用啊!”又叫来护士给她们示范怎么用乳贴,护士试着耐心地教的时候,小孩子果然便不哭了,然而等到她自己家人辅助,又大哭起来,于是再一次把护士叫来,再教一遍,却仍然只有护士一个人的声音,旁边连“嗯”一声的都没有。就这样反反复复,苦的只是那个可怜的小孩子罢了。直到第四天上午,这一家出院了,大家才松一口气,整个病房里有了紧张之后难得的松弛。

我自己的小孩子,因为生之前就决定了要喂母乳,所以并没有什么波折。只有第一天晚上,大姐怕我太累,天快亮时给宝宝用奶瓶喂了一次液体的配方奶,第二天晚上我太困,又喂过两次,然而便感觉头一天下午已经吸奶吸得很不错的小孩子,到第三天就有点不大会吸母乳,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给宝宝喝过配方奶,果然也就顺利地达成了纯母乳喂养。在东城妇幼产检时,那里对母乳喂养提倡得很多,不但产前必须去上课,住院时还曾看见一个产妇家人拿出了奶瓶,被护士看见,便说:“把粉瓶收起来带回去吧,我们这里提倡母乳喂养,不允许用奶瓶。假如要喂奶粉用小勺子一点一点喂。”这说法的依据是奶嘴可能会造成婴儿的乳头混淆,并且奶瓶容易吸奶,小孩子喝了奶瓶之后,就会不愿意喝要用力吮吸才会有的妈妈的奶了。大姐所在的医院是一家民营医院,以“服务”为标榜,自然不能像公立医院那样强硬,以我那几天的所见,护士问产妇“是喂母乳还是奶粉”时,绝大部分家庭都选择的“先喂奶粉,等妈妈奶多了再喂母乳”,似乎都不知道奶瓶会造成乳头混淆的事,而且大部分人总担心头几天奶水不够(大概在他们心里,总觉得奶水是要喷薄了才算“够”),会饿着孩子(虽然这时候孩子的胃其实很小),所以总要忍不住先给小孩子喝一些奶粉,却不知道只有婴儿多吮吸才会刺激母乳分泌,更多的奶水是吸出来的,而不是等来的。

住院的第一天,很深的夜里,听见走廊对面的病房里一个小宝宝一直在大声哭泣,他的爸爸抱着他哄来哄去:“噢噢噢,不哭不哭……再哭把你扔掉了哦!”那婴儿仿佛听懂了似的,立时爆出更大的哭声,那爸爸赶紧哄:“噢噢噢,不扔不扔!不哭不哭……”那场景让我觉得又好笑,又同情。然而这大概才是真实吧,总是更多的摸索、失误、焦虑、无知,我们大多数人,就是这样开始为人父母的。也许之后慢慢学会一点做父母的事,也许一直到小孩子长大成人,也仍然没有成为合格的父母,就是这样怵惕在心的真实。

(五)

麻药的药效开始渐渐退去后,疼痛成为后来几天的住院生活里异常鲜明的一个词。首先是刀口痛,然而相比第三天试着下床时的疼痛,这时候躺着感觉到的痛还完全不算什么。难以忍受的是躺着动弹不得所带来的腰痛和背痛,腰痛似乎并没有因为小孩子生出来了而有所减轻,仍然和之前一样,背部肌肉也因为久久平躺而僵痛不已。因为刀口的痛,我无法侧躺,夜里实在受不了时,就用手拽着床边的铁栏杆,艰难地把身体稍微拉起来一些,这样保持一会,以资休息。

第二天中午药水输完,只余镇痛泵还在手上,这时人已经勉强可以翻身,稍微感觉松快一些。但喂奶时保持一个姿势十几二十几分钟不变,对脆弱的腰也是巨大的考验。夜里我痛得不行,而宝宝犹在吃奶,实在受不了时,我让麦子把宝宝抱走过一两次。宝宝吮吸的次数多了以后,乳头也开始皲裂起来,每次喂奶一开始时,那一下疼痛真是让人忍不住惨叫一声。吃完了仍然是疼,好在大姐和我自己都预备了乳头防皲裂膏,这时候派上了用场,每次喂完涂一点,至少在喂奶的间隙,乳头是不疼了(一直到二十天后,喂奶才慢慢不疼了)。医生和护士每天早晨各来压一次宫底,以查看恢复情况,第一次压时,我毫无防备,顿时痛得大叫一声。后来护士再来压,我因为护痛,总是鼓着小腹,使她按不下去,即使照着她指导的深呼吸慢慢吸气呼气,也还是不自觉地一感到她按下去就用力把小腹鼓起来了。一直到第四天,压宫底才变得不那么痛了。

第三天上午,麻醉科的护士来取走了镇痛泵。一开始我并没怎么感觉到镇痛泵的作用,直到这时,刀口痛一下子变得剧烈起来,才意识到原来它真的是有镇痛的。下午去导尿管(在手术之前我也不知道剖宫产之后要插导尿管,没有人告诉我),护士告诉我要尽量在当天晚上之前小便,否则假如排便不顺后期还要插导尿管的,吓得我在十几分钟之后就试图坐起来去上厕所。然而到这时我才发现自己连坐都坐不起来,几乎是完全靠麦子抱着把我从床上扶起来的。我从不知道原来坐在床沿上会那么考验腹部,把两条腿一条一条慢慢搬着移到床沿下,已经痛得浑身是汗了,大概也是因为我个子矮,坐在床沿上脚够不到地,所以加倍地觉得疼痛。歇了一会,咬了牙试着缓缓站起来,疼得马上又重新坐了下来——坐着虽然已经很疼了,但比起站着来,还是要好一些。那时站着的那种疼,是无法呼吸的疼。若不是扶着麦子,恐怕立刻就会倒下去。麦子说:“要不过会再去上卫生间吧。”我想想自己已经受了这么多痛才好不容易坐到床沿边,摇了摇头,终于又咬咬牙站起来,几乎是挂在他身上,半步半步地走到了卫生间。

也从不知道原来上厕所是这么疼的一件事,疼得我几乎无法在马桶上坐住。上完厕所再挂在麦子身上走回来,感觉自己半条命已经去掉了,这时候才发现如何躺下来是比如何坐起来更艰难的一件事。最后麦子把床头摇到最高,抱着我一点一点放手,我则强忍着痛,才终于慢慢侧着靠下去。一躺好,就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直歇了十几分钟才缓过神来。然而对疼痛的感受大概也和个人的体质有关,对面床同一天剖的产妇,在护士说完之后立刻就自己去了卫生间,完全无事的样子,回来后且轻轻松松跟护士说:“我自己去自己回的,没要人扶。”最后一天早晨我们同时在水房刷牙,我见她稳稳站着,像已经完全恢复,比那时站着仍然气若游丝的我要好多了。

虽然是这样痛,但还是显见地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从不能笑到不能呛水,到不能打喷嚏,从必须要人扶着才能坐起来,到可以自己用手肘撑着先侧过身子再慢慢坐起来,从挂在人身上才能迈出半步,到扶着手臂就可以,到可以自己一个人慢慢走二三十步去上卫生间。但因为刀口和子宫收缩都还很痛,在医院里我一直不得不捧着小腹走路,直不起腰来。有一天我从卫生间走回来,正艰难地捧着小腹往自己床铺上走的时候,听见斜对面顺产的产妇对她丈夫窃窃私语说:

“看,这就是剖腹产的下场!”

于是我在心里赠予了她一万个白眼。

大部分时候,我都是躺着,这时候疼痛都还算轻松。宝宝头两天晚上都睡在推车里,到后来我舍不得,为了喂奶方便,就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让他睡我身边。绝大部分时候,他都非常安静,几乎一直在睡,饿了轻轻地哭几声,表示要吃奶,吃饱就又继续睡去了。医院里镇日长闲,我所做的事因此常常是看着他,睡着的眼睛温柔的弧线,微微翘起的嘴角,小肩膀上这时尚未褪去的淡淡的黑色绒毛,细得像小爪子一样的很小很小的手,像小年糕一样光滑紧实的小脚,这样看着,心里充满不可言说的情感。想到自己小时候,妈妈大概也是这样喜欢着我的吧,原来是这么温柔的心情啊。有一天这样看着看着,我问麦子:“宝宝不丑的吧?”

“嗯。不丑的。”

“是不是觉得自己家小孩最好看?”

“嗯!”

“现在我开始能理解那些小孩长得不好看也总是晒娃的人了,还有那些晒娃晒得很无趣的人。大概在父母眼里,都是自己家小孩最好看吧。今天我看我同学晒自己家小孩百天的照片,觉得真的不好看,但他肯定也是真心觉得自己家小孩很好看吧。就像以后我假如晒我们家宝宝的照片,肯定也会有人觉得很丑一样吧。”

所谓天下人同此心,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怀孕一个月睡不着觉怎么办

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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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

怀孕一个月睡不着觉怎么办

第三天,作为对比,旁边的手机是一只iphone 6

手术后第五天出院。回家后的前十来天,我大多时候还是躺在床上,大约半个月后,刀口疼差不多消失了。因为有妈妈照顾,麦子也还在身边,这时候仍然很清闲。宝宝在这时继续展现着天使属性,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以至于很难拍到一张他醒着在玩的照片。白天睡得尤其久,比夜里睡得还好,夜里十一二点到一两点间,总还有一两个小时比较难入睡的。但也很少哭,只把眼睛光溜溜睁着,慢慢才学会不睡在那里哼唧、蹬脚。吃饱奶之后,要人抱着,大约一二十分钟后,会慢慢睡着。有时候抱一会仍然不睡,就要再喂一遍奶。而白天一睡就是三四个小时,有时候我想是不是因为白天睡太久了,夜里才会哼唧的。他醒着的时候,假如正遇上吃饭,把他一个人放房间床上,也乖乖躺着,没有一点声音。有时他久睡不醒,我坐在床边看着,忍不住忽然担心起来是不是有问题,或者会不会因为太乖了,不知道表达额外的需求,而让大人忽略了他的感受?说出来给家里人听,得到的都只是嘲笑而已,“傻妈妈!”

不过事实很快证明我这份担忧确实多余,那样安静清闲的日子很快一去不复返。半个月后麦子陪产假结束,独自先回北京,我这才开始夜里一个人带孩子的历程。我住在楼上二姐家,妈妈住在楼下大姐家,白天还要忙着接送两家的小孩上学放学,洗衣做饭,大部分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和宝宝呆在屋子里。说不上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约是在他对白天黑夜的区分变得敏感以后,夜里睡得更沉,白天醒来的频率却大大增加,醒着的时间也逐渐变长了一些。很快他就成功地变成了一个白天要抱在手上才睡觉,一放下就大哭的臭小孩了。或是要吃奶吃很久,很困很困了,才慢慢把疲乏地打着架的眼睛闭上。虽然闭上了,然而在没有睡熟的时候,还是要时不时努力地把眼睛翻着睁开一下,看看大人仍然在身边,仿佛放了心似的,重新把眼睛闭上——虽然是这么小的小孩,也已经懂得在大人的陪伴中寻求安全感了啊。于是不再甘心醒着时被独自放在床上,会哼哼,会蹬腿,会哭泣,直到被一双手抱起来为止。

不知为何,大人对“抱孩子”这件事仿佛充满了恐惧感,似乎它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之一。在医院里,宝宝醒着时,麦子将他捧在手上,就已经有人揶揄:“嗯,就这样捧着吧,以后放都放不下来,也不要出去上班了。”回到家里,每当把宝宝抱在手上,大家也总是不自觉地说:“这小孩子现在坏了嘛,醒着要人抱了嘛。”然而一个小孩子,自己动也不能动,倘若总是被孤零零扔在床上,又怎么能成长呢?妈妈和姐姐们虽是这样说着,到该抱时,总会伸出手来把他抱起来,而偶尔我抱着他坐在客厅沙发上,这时姐夫从外面回来,完全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小孩子是不是醒着,是不是刚刚在哭),张口便评价:“小孩不能抱,你要老是把小孩抱着,以后你到北京就别想过了。”倘若我要说他刚刚在哭,得到的必是这样的回答:“他哭就给他哭,小孩子哭一会有什么要紧啰!”听到这样的话,我只好不再回应,只在心里叹一口气。从小哭泣着被父母拒绝的小孩子,能从哪里能获得安全感呢?努力发出求助的信号却得不到回应的小孩子,又是多么孤独无助,大人们有没有想过呢?

因为这样的原因,夜里被闹着不能睡觉时,也很少能生起气来。每隔几天,因为外面建筑工地的声音太吵,白天睡得太久,肠胃不舒服,或是其他这样那样的原因,小孩子总有一个白天或晚上哄很久也不能入睡。即使已经困得眼睛直闭了,过一会又惊醒过来,哭着蹬着腿吃奶或是要人抱。这种时候,偏偏大人常常也最疲倦,只好打起精神来,一遍一遍应付着,喂奶,抚抱,换尿不湿。有时候夜里实在太困了,小孩子怎么也不肯睡,渐渐自己也烦躁起来,“你哭吧!妈妈要睡觉了!”闭上眼睛躺着,任他在一边轻轻带着哭腔地哼唧。自然是睡不着,模模糊糊里想到“小孩子也很可怜啊,大人们整天想着他们睡觉”,于是只好又爬起来,把他抱在手上,弓着背,轻声哄去。等一会儿,看着这小孩子因为困极了终于慢慢阖上眼睛,再睡得熟一点,才敢轻轻地放下来。这时候自己已过了最困的劲,反而清醒了一些,看着熟睡的小孩子的脸,忽然生出莫名的舍不得的情绪。长得如此快啊,出生第三天穿着正好的衣服,回家后的第二天就已经穿不上了。出生时瘦如鸡爪的手,这时已胖乎乎如小馒头,抬头纹消失,代以饱满的额头。完全没有的睫毛和眉毛,慢慢显出淡淡的颜色来。那么小的身子,渐渐也胖大出一大截,抱在手上,已沉甸甸地压手起来。把一根手指伸进他蜷缩的小手心中,他会紧紧抓住,因为知道这是出于一种很快会消失的条件反射,那被紧紧抓住的时刻也仿佛弥足珍贵起来。这样小这样软的孩子,很快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此刻转瞬即逝,我是如此爱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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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肩膀上细黑的绒毛,后来渐渐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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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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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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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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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洗过澡后,等待妈妈的马杀鸡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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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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