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花窠羊”名义的一种推测
郁震宏
花窠羊，是一个杭嘉湖的方言土话，我自小听闻其名，却不知它是什么羊。昨天，我在《羊肉面》一文中提及了这个问题，承多位朋友们留言相告，乃知其实。总结起来，花窠羊应原由网该就是指长大而尚未交配的雌羊，大抵相当于羊中的“大姑娘”。有一位练市的朋友说，日本人来的辰光，问“花姑娘的有没有”，当地老百姓就拉出一只花窠羊来。花窠羊、花姑娘，一声之转，确实很容易混淆。此犹吾乡谚语所谓“东横头死只羊，传到西横头死个娘”是也。
尚未交配的雌羊，为什么称它“花窠羊”。我试着做一点推测，花，大概是指年轻漂亮的意思，所谓“羊大为美”，这个美字，本义就是指长大的羊。窠，是什么意思呢？《说文解字》说：窠，空也。www.58yuanyou.com窠、空两字，声母一样，意思也相近。窠，也可以写作“萪”、“薖”。萪，可以省略作“科”，《孟子》里说流水“盈科而后进”，就是“盈空而后进”的意思。薖这个字，《诗经-卫风-考槃》中就有：
考槃在阿，硕人之薖。
毛公解释说：薖，宽大貌。薖即窠字，窠，本义为空，引申则为宽大的样子，毛公的这个解释，是符合字义引申规律的。其实，从“空”的意思，还可以引申到性爱、性欲急需满足，这样一来，就与花窠羊的命名有关了。
窠，如何与性欲、性爱有关？这里姑且荡开一笔，讲一下《左传》中发生在鲁定公十四年的一个故事，原文如下（可略过）：
卫侯为夫人南子召宋朝，会于洮。大子蒯瞶献盂于齐，过宋野，野人歌之曰：旣定尔娄猪，盍归吾艾豭。
这段话大致是说，卫灵公的夫人南//www.58yuanyou.com子，在洮这个地方与美男子宋朝私通，卫灵公的太子路过宋国，听到了一只流行歌曲，歌词说：“既然已经把你们的母猪交配好了，为什么不把公猪还给我们？”
《左传》里的“娄猪”，西晋的杜//www.58yuanyou.com预解释说：“求子猪。”用现在的话说，也就是需要交配的母猪。娄猪，为什么会是这个意思？这就要从娄字说起了，《说文解字》说：“娄，空也。”娄，也是空的意思，这样一来，就与上面提到的“窠，空也”呼应了。可见，用“空”暗示性欲、性爱的急需满足，是一个由来已久的隐喻。
性欲、性爱//www.58yuanyou.com的急需满足，用“空”表示，这是一种隐喻，所谓“食色性也”，以食喻性，是一个强大的修辞传统，比如《诗经-周南-汝坟》云“未见君子，惄如调饥”，调饥，本义是指没吃早饭的那种饥饿，这里暗示性欲的得不到满足。换言之，也就是用肚子的“空”，隐喻性欲上的“空”。现在还常用“如饥似渴”之类的词汇比喻性欲的急需满足，可见这一修辞传统的源远流长。
通过以上分析，所谓“花窠羊”，大抵与《左传》里的“娄猪”相似，都表示性欲、性爱的急需满足，只不过用词不同，总之都与“空”相关。
附带说一下，《诗经》里“考槃在阿，硕人之薖”的薖字，毛公解释为“宽大”，这是对的。郑康成解释为饥饿，比毛公更加具体，通过以上的分析，可见这一解释也是对的。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抑郑扬毛，亦智者之失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