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抓住羽毛

梦见抓住羽毛

从水井旁要去我家的院子,需上一条陡坡。每当天边的太阳露出半个头,父亲就担着扁担吱吱悠悠地下坡去,我和哥哥就跟在后面。铁桶的手提处与扁担提钩相互摩擦,造出的这种声音跨越了我童年的大部分时间。父亲去担水,我和哥哥也很早醒来。这中间有着难以捉摸的情愫,或许是北方人生性怕水,我要去水井旁总觉得有几分敬畏与害怕,一方面敬畏它为村里提供了生活的基础,另一方面又害怕不小心掉进井里是怎样的后果。

日子是每天都要叠的棉被,不管叠成什么样子,它都要摆在炕头,不声不响。有一天哥哥在我家砖窑墙壁的石缝里发现一窝火燕,我们都惊喜万分,准备将这窝火燕的雏鸟弄到手,玩儿上几天。因为我们神奇地喜欢着小动物。我正准备爬上墙壁,哥哥说等等。他从柴堆里找了一根细而长的棍子,棍子顶端有个小杈,他往小杈上吐几口唾沫,伸进火燕窝里,然后旋转棍子,小杈就将火燕的草窝擒住,往外一拉,整个鸟窝就掉下来。我问哥哥,为什么要在小杈上吐唾沫,哥哥说防止有蛇在窝里。鸟窝掉下来,三只没有长全毛的雏鸟“吱吱”地叫起来,他们似乎知道危险来临,每个都试图爬出窝外。

有了火燕的暑假,我们的心思基本全在鸟身上。每天很早醒来,抓着三只小鸟去不远的草坡,捉一些蝗虫、螳螂,将虫子放在小鸟嘴边,小鸟自己就张大嘴,然后将虫子放在他们嘴里就行了。小鸟含住虫子吞咽下去,整个脖子都鼓起一个大包,不一会儿这个大包就慢慢移到胸腔内。大点的蝗虫,小鸟咽不下去,把它从腹部撕下来,分别喂进去。人找起食物来比鸟妈妈还要快,那些蝗虫和螳螂再蹦得快也没我们追得快。夏天山坡上百草丰茂,有灌木,有荆棘,还有一些不知谁家种上的白杨树。这里是昆虫的天堂,也是我和哥哥的天堂,这里既可以喂饱雏鸟又可以玩乐。但有时候我们正在喂鸟,小鸟不停地叫,鸟妈妈会飞过来,雌的和雄的发出一种愤怒的声音。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是在警告我们快点放了雏鸟。可是我们哪里会听一只没有缚鸡之力的鸟呢?

抓到雏鸟后的很多天,我和哥哥乐不思蜀,每天的心思全部用在鸟身上。时时刻刻关心着小鸟是否饿了。几日之后,我们的激情减去大半。暑假在屋里对着那台黑白电视看动画片的时候就会忘记小鸟。有时候中午火辣辣的阳光烤着地面,我们却在炕上呼呼大睡。等某一刻忽然想起小鸟,却发现小鸟们已经饿得疲惫不堪。于是赶紧在自家牛身上拍黄潜蝇,这种蝇类体积较大,拍死黄潜蝇,一方面解决牛被吸血的烦恼,另一方面也解决雏鸟的饥饿。有时候不够吃,于是也会拍死另一种牛蝇,这种蝇类最常见,大概因为他们不只在牛身上,还经常待在厕所,所以我们觉得这并不是雏鸟最好的吃食。

夏天麦季傍晚,有一种蝗虫会在空中飞得很高。这种蝗虫长着翅膀,飞起来发出“哩——哩——哩”的声音,而且很有节奏。他们飞起来的轨迹也是波浪线型的。这时候,我们就盯着空中的蝗虫拍手,拍手需要节奏,一下一下,蝗虫就会越来越低,不一会儿降落地面。这时候赶紧跑过去,一把逮住。这种蝗虫体积也很大,足以让雏鸟饱吃一顿。连它们的大腿都有很多肉。在大孩子们那里听说有人会抓住烤着吃。实在是恶心极了。

喂鸟还会遇到雨天,六月的天气最无常,时不时地来一场阵雨。这时候没办法捉虫子,雏鸟只能饿着。等雨一停,我和哥哥赶忙穿上雨鞋去草坡抓昆虫,这时的昆虫最多,有会飞的、会跳的,它们不住地在你眼前划着弧线,弄得不知道抓什么好。抓昆虫有技巧,穿着雨鞋在草里一踏,就会跳出好多,一眼就看见哪只肥大。盯着这只,它跳到一个地方,轻轻地走过去,蹲下来,趁它不备,一把捂住,肥肉就到手了。小一点的虫子,雏鸟一口一个,大一点的从中间撕开,一半一半喂。雨后天边泛起白蒙蒙的雾气,潮湿的空气当中,燕子飞得很低,旁边的菜地里,泥土下面叫不上名字的虫子“吱吱哩哩”地叫。同伴们用小铲子顺着叫声将它挖出来,原来这种家伙头上长着两支硬钳子,刨起土来非常快。这个东西一般不会喂给小鸟,因为比昆虫大很多,而且长得很瘆人。

早晨起来,布谷鸟在电线上鸣叫。一方朝阳打在屋面。很久都没有跟父亲去担水了。父亲叫我们去,于是抓着各自的雏鸟,把它放在手指上,它的爪子会牢牢抓住;有时候把它放在肩上。父亲用担钩子勾住铁桶,qokXSBT在井水上来回划几下,最后一下使劲,铁桶就镶进水里,担钩子一提,把扁担放在弓着的大腿上,这边一翘,那边的水桶就起来了。这种方式古老而实用

每当父亲往桶里装水的时候,我和哥哥在练习雏鸟的飞翔能力。我们轻轻qokXSBT地往上扔,雏鸟就拍打翅膀飞起来,然而这时的飞翔轨迹却是个抛物线,小鸟沉重地摔了下去。我们马上将它抓起来,看看有没有受伤,同时心里极其难受。抓住小鸟跟着吱吱悠悠的扁担声回家吃母亲做的早饭。

有一天中午,我们将三只火燕放在一个很高的纸箱里面,又把纸箱放在院畔的大树底下,让小鸟乘凉。三只小鸟不停地叫,忽然一直雌火燕飞近了,我正要过去吓唬,因为害怕这只鸟妈妈将小鸟带走,哥哥说先别过去。只见雌火燕立在纸箱沿上,叫了半天飞走了。我们过去看时,三只雏鸟张大嘴喧嚣着要食。正准备去抓昆虫,忽见不远处的树上那只雌火燕嘴里叼着虫子。哥哥说赶快走,我们便躲起来,雌火燕飞进纸箱内一会儿又出来,我们过去看时,一只雏鸟嘴里的虫子还没有咽下去。当时我的心紧绷起来,鸟妈妈和人类的妈妈一样,爱子心切,雏鸟身陷“牢笼”,还不辞劳苦赶来喂养。当时都有将雏鸟放掉的心理,但是马上就磨灭了。

从这以后,每当我们玩得顾不上雏鸟时,我们就会把纸箱放在树上,让鸟妈妈喂养。但是一天下午,我顺着坡道爬上院子时,我的雏鸟已经站在纸箱边上准备www.58yuanyou.com要飞走,鸟妈妈还在引逗着,嘴里叽叽喳喳。我马上过去将它逮住,放回纸箱。鸟妈妈失望飞走了。原来雌火燕的目的不只是喂饱自己的孩子,还有将它带走的想法。它站在纸箱沿上鼓励小鸟飞起来,三只小鸟不停地往上跳,跳完了又重重地摔下去,再跳,一只终于跳出纸箱。我们便不敢再让雌鸟喂养,把他们放在鸟笼里,又重复着早起的清晨。

这一天,轮到我家放牛。我们害怕雏鸟饿着,跟母亲商量后,决定带着鸟笼去放牛。先来到村子中心,大声喊“放牛了——放牛了……”村里的人们听到大喊声,将各家的牛赶到村中心。等牛齐了,我们将牛赶起来,牛自己认识去山坡的路,翻沟越壑,一会儿就到了灌木林,这时牛们自己钻进山林里吃草去了。这时候哥哥提议练习雏鸟的飞翔能力,我们也比一比看谁的鸟飞得高,飞得远。将鸟向上轻轻扔去,两只小鸟奋力拍拍翅膀,起初他们飞得很低,但是飞起来已经很远。这片开阔的草地,丘陵起伏,在夏季旺盛的长势下,大片的小草漏出娇嫩的叶子。远山绵亘而去,正沉醉在北地雾气葱茏的情境中。我们的心情热烈而激动,几次过后,两只小鸟已经飞得很高很远。这时小鸟的羽毛基本长全了,他们会飞到草地山根处的灌木上,为防止小鸟飞走,我们得赶紧过去逮住,放在笼子里。就像人们说的,小鸟的翅膀已经硬了!

傍晚时分,一个下午的快活消磨殆尽。这时候零星的牛已经从山坡深处的灌木丛往回走,我们只需要等到大部分牛都上来,点清牛的数目,跟在他们后面赶起来就可以。晚归的牛儿悠闲地上坡,一坨夕阳马上就要咬进地平线。若是觉得累,可以拽着牛尾,他们会拖着我们走过最艰难的路程。

屋外的喜鹊在一棵杜梨树上“嘎嘎”而鸣,侧屋的燕子已经捉回虫子,喂饱它的子女。从天东边山上升起的一轮太阳正越过高大的槐树铺向屋面。我们该起来了,想必这时候的雏鸟已经饿得发慌了。一打开鸟笼,都张着黄色的大嘴要食。昨晚在电灯泡上旋转被打死的螳螂还在窗台上,赶紧拿起来先喂给他们。

一个早晨,照例去草坡上抓昆虫。我和哥哥此时雄心勃勃,雏鸟已经不是雏鸟,翅膀下的小绒毛也长全了,他们是即将出窝的鸟。哥哥提议,看看现在的小鸟的飞行情况。于是把自己的拿出来,剩下一只在笼子里。将雏鸟对着山坡,不是对着山下,防止雏鸟飞下山坡,飞上高大的核桃树再也抓不住。数个“一二”,轻轻往上扔,我的小鸟顺着山坡飞了上去,停在山顶一株低矮的山桃树上,我看情况不妙,赶紧上去追,没想到小鸟拍拍翅膀顺着山势飞下山坡,一直飞到很远的地方。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的去向,心里慌了,它飞向一棵不高的石崖上的一株香椿树上。我大声向哥哥喊:“我的飞走了,我的飞走了。”我差点哭出来,杵在那里不知所措。再看哥哥,他也在追自己的鸟,它的鸟飞到了一片玉米地边上的一棵粗大的核桃树上。哥哥追向那里,我看的他奔跑的身影,夏天的暖风从他身上流后去,他的一只布鞋掉了,回来穿好,又继续追。我知道我的鸟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便随着哥哥追去,等我们走到核桃树下,雏鸟已经隐藏在数不清的树叶里。寻了半天,正准备走,哥哥吹了几下口哨,没想到雏鸟也叫了一声。哥哥再吹一下,雏鸟再叫一声。原来我们喂鸟时吹的口哨被小鸟当成了鸟妈妈。顺着声音,看见它站在一根细枝上,闭着眼睛,那种神情狼狈不堪,根本不像刚刚逃出牢笼的囚鸟。哥哥在地里捡起小土疙瘩向它扔去,扔了几下没击中,最后一下击中了,它蓦地睁开眼睛,一眨眼的功夫飞离核桃树。绕过核桃树,我们看见它飞下地垄,飞向了山坡深处。

回到原来的地点,鸟笼已经翻了,剩下的那只大概钻出来也飞走了。我在地上捡起一棵小石子,向石崖那边的香椿树上奋力扔去,然而凭我的力量石子根本到不了那里,只将满腔的气愤扔出去。苦心喂养的三只火燕就这样不辞而别了。回到家里,我和哥哥草草吃了几口饭,再也吃不下。哥哥去了院畔的石头上坐下了。父亲问,你们的鸟呢?我说都飞走了。母亲说,别难过,鸟窝多得很,以后你爸再遇见再给你们捉回来。原由网父亲起身走向哥哥,我也跟着,没想到哥哥在石头上哭泣,他看着远处,无声的泪水汩汩淌过脸颊,滑落在手指,顺势又滴在了青石上,溅起细密的泪花。

悲伤正笼罩着少年的心,两个月的暑假已经过去一个月。

梦见抓住羽毛

此后一天早上,我和哥哥又跟着父亲去担水。在扁担的吱悠声中,偶尔还想起那两只火燕,那种想念在两个少年心中真挚而深刻。回家路上,父亲说,爸爸今天给你们去捉一对鸽子,我的朋友在养鸽子。这是多么令人鼓舞的消息。于是吃饭也不好好吃,喝汤也不好好喝,就等着父亲发动拖拉机。早饭过后,父亲往拖拉机水箱里加满了水,又加了点油,“突突”地出发了。一路上我和哥哥高兴地合不拢嘴,都在讨论着鸽子的颜色以及十几里之外的那个村子。拖拉机翻山越岭,沿途颠簸,全然忘却了。去了父亲朋友家的小院子,父亲的朋友给了父亲一支烟,他们便开始吞云吐雾,谈些我们看来不着边际的话。一会儿的功夫,父亲起身要走,我们以为要拿鸽子,没想到拖拉机都发动了,开始上院坡,还没有提及此事。我们慌了,问父亲鸽子呢?父亲说,你们要。父亲的朋友跟着拖拉机送我们,我和哥哥开口了,“叔叔,鸽子——鸽子……”朋友在拖拉机的轰鸣声中“啊?”了一声,我们又说“鸽子——鸽子……”终于,他听懂了,说让你爸等一会儿。拖拉机停下来了。在朋友家院子旁边还有另一个小院子,两间寒舍。他打开门,我们进去一看,天哪,一对对,一双双鸽子在笼子里,有的站着,有着卧着,他们的洁白干净,红红的爪子,圆溜溜的小眼睛一眨一眨,嘴里发出“咕——咕……”的叫声。父亲的朋友为我们挑了一公一母,说是可以延续后代。当时对父亲的这位长着“申字脸”//www.58yuanyou.com,个头不高的朋友充满了十足的敬意。

把鸽子装在纸箱里,放在拖拉机上,哪里还顾得其他。回家的路上,在镇上,父亲说小憩一会儿,有点事。我和哥哥看见路边有人家晒着麦子,跳下车偷了一把回来,洒在纸箱内,没想到鸽子并不吃。然后我们就开始选鸽子,哥哥说肥一点的是他的,说肥的是公的,我争不过他,只能挑了瘦一点的。但是,我们并不会辨别雌雄,只是从表面看。

奔回家里,原来养鸡用的大鸡笼现在开始放鸽子。当我们把两只鸽子拿出来,他们一动不动,父亲说,鸽子一定是长期待在笼子里忘了飞,过两天就会好,先不要圈它们,鸽子不需要圈养,它们是很忠诚。于是把两只鸽子放在远处的山楂树上,离得很远观察,这才发现它们开始动。

祖母装麦子的瓮放在一间杂货屋里,瓮上面用石板盖着。祖母很爱惜粮食,从不浪费,我们喂鸽子的麦子需要偷来,放在天窗上。知道鸽子吃小石子助消化,我们会在地里捡很多小石子,放在天窗上。有时候,鸽子在天窗内站着,我们会关了天窗,在里面将它们逮住,放在手上。鸽子红红的爪子牢牢抓住手指,眼睛半晌一眨。它异常地沉着,羽毛光鲜洁白,像极了高傲的公主。用手抚摸,它也不害怕,向上一扔,等快到地面,它才张开硕大的翅膀拍两下,不动声色轻巧地立在炕沿。天哪,这对于喜欢动物尤其渴望鸟类的少年是多么令人欢欣的事情。

晚夏的朝阳从山边奋力拔起,又把它的光线铺满整个村子,铺在错落的农田。一棵笔直的梧桐树落了一只野鸽,野鸽飞下地面,头一点一点地往前走。我们起来了,新的太阳意味着新的心情。趁着鸽子还没反应过来,我和哥哥将鸽子逮住来到村里很偏的地方,将鸽子用力向天空扔去,鸽子在空中拍拍翅膀飞走了。我们这时候总知道鸽子飞回了家,无论多么偏僻,它们总能轻松地飞向远方,拐弯,一直飞到我们看不见。我和哥哥飞快地奔回家里,鸽子已经安然地站在屋顶。它们悠闲地啄着自己的羽毛,并排站在屋檐,与灰黑色的屋顶形成鲜明的对比。在所有静止的、死寂的东西,譬如房屋、院子、石桌、石凳、柴堆、菜园子下,有两只洁白的生灵在那里活动、叫嚣,是整个童年最躁动、最殷切的现实。

或者我和哥哥兴致一来,将屋顶的鸽子一赶,两只鸽子都顺势飞出去,飞向远方,向更高的山顶飞去。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的去向,不一会儿鸽子飞得更高,它们一圈一圈盘旋上升,越来越高,越来越渺茫,在浩瀚的天空化作两个白点,直到看不见。此刻我心中升腾起旷野奔跑的涟漪,飞翔对于一个少年来说多么令人心驰神往,像是你正看着一匹骏马驰骋于广袤的草原。大约一刻的时间,两个白点从隐约开始清晰。渐渐地,渐渐地,它们越来越低,仍然是一圈一圈,直到我们看得很清楚,一只鸽子忽然俯冲下降,快到地面时,又倏而直冲天际,这是如何的让我们傻眼呢?不一会儿两只鸽子都站在屋顶,它们微微张开嘴,喘着气,鼻翼一闪一闪。

夏天傍晚,热气逐渐退去。夜莺在远处鸣叫。哥哥那只胖的鸽子一直在啄我那只瘦的,直到我的鸽子从天窗内跑向天窗外。父亲说没事,它们玩呢。我有些不放心,这时候那只胖的走出来啄的更厉害了,我那只瘦的不得已飞离天窗,飞到屋旁的鸡下蛋的窝边,一会儿进去了。我不知道明明一公一母可以和谐相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应该没事吧,我想,晚上它就会回去。然而第二天早上,我一早起来却没有发现我的鸽子,只有胖的在屋顶“咕咕”直叫。我赶忙穿衣服,去了鸡窝旁发现一堆白色的羽毛。我的心顿时凉到底,我哭了,我哭着告诉母亲,鸽子被吃了。母亲急忙跑出去,看到一堆白色的羽毛,他的脸色沉沉对我说,孩子,别哭,等你爸有空再给你捉一只。我的哭声更大了,止不住的泪水淌下来,我要报仇,我要找那只胖的报仇。母亲拦住我,她劝哥哥赶紧抓住鸽子先躲一躲。我在母亲怀里挣扎,哭声嚎啕。

我的心渐渐沉下来,每当我看见他的一只鸽子孤零零地站在屋顶,心里不是滋味。我就会赶紧催着父亲,让他带我去他的朋友家。父亲总说很忙,很多农活要做。日子一天天过去,有一天早上醒来,我跟着父亲去担水,央求父亲再帮我捉一只。父亲揶揄着,上了院坡回家后,忽然发现哥哥坐在门墩上悲伤地落泪,他告诉父亲他的鸽子不见了。父亲说你找了吗,他说找了,到处找就是找不见。哥哥悲伤的神情令我想到整个夏日最难以忍受的孤独。两只鸽子都不见了,想到此前和鸽子融洽的相处,想到鸽子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我此时的心情难以平静。一个夏天对我们来说如此短暂,又如此漫长。在早起的清晨、在寂寥的黄昏,在每个不想入眠的夜晚,白鸽的身影都伴随我形影不离。

夏天,我看到院畔的杜梨树笔直地挺立在那里,树冠像一面巨大的雨伞,在蔚蓝的天空下,这株杜梨树沉着而冷静,它站在院子边上,宁静地注视着我们的砖窑洞,宁静地注视着院子下面的其他人家。清晨,喜鹊“喳喳喳”的欢叫将熟睡的我吵醒,我看到哥哥也正在起身穿衣服。一会儿的功夫,我听见哥哥在院子里面大声喊叫:“鸽子回来了,鸽子回来了!”我听见他的叫声,连滚带爬地起来,穿好衣服,趿着布鞋,飞出院子,“在哪里,在哪里?”我一边发出这种叫声,一边看着哥哥奔向院畔,我也飞奔下去,我们抬起头,只见杜梨树的树杈上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它的样子像极了我们的鸽子。“不是鸽子啊。”我有点失落,这时候我看见哥哥极度失望又极度失落的神情。我转身走向屋子,等我走了一截回头看,哥哥坐在院畔杜梨树下的青石上,我看到他的背影,他盯着远处一动不动。

此后的好几天夜里,我一直梦见我们的白鸽,可爱的白鸽回来了,他们成双入对,静静地站在屋顶,啄着自己的羽毛。我还梦见我和哥哥又捉回来许多叫不上名字的小鸟。但是,在梦里小鸟大都飞走了,常常是我翻山越岭在追逐。

一个夏季马上就要完了。晚上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纳凉。有一天它能回来吗?哥哥坐在祖父的怀里问祖父。夜晚的空气凝滞而沉重,祖父没有说话,他翘着二郎腿抽着一只旱烟,烟丝在他的烟锅里忽明忽灭。野杜鹃凄凉的叫声穿透整个乡村的夜晚。在远处,在更远处,几只夜蝙蝠游走在深邃的天空。我抬头望去,仿佛看见守护鸟类的天神,看见白鸽的带闪烁的泪光,在遥远的天际将祝福遥寄给我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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