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以诗为词好不好

苏轼为什么“以诗为词”?诗无达诂,破而后立

作者是:来点君

苏轼诗词书画都极好,其书法有行书《黄州寒食帖》,人称“天下第三行书”,仅排在王羲之、颜真卿之后,可见其艺术造诣;其画作虽流传下来不多,但其一幅《古木怪石图》“随物赋形,融会贯通”,充分显示出内心神韵,启“文人画”之端的;其诗作题材广泛,形式多样,情蕴深厚,理趣盎然;而其词则自出机杼,“以诗为词”,开“豪放”一派之先河。

苏轼以诗为词好不好

东坡临江图

一、苏轼看轻词的来由

其实,苏轼最开始是有些瞧不上词的。大约应是受到当时主流意识的影响,“谓之诗馀者,以词起于唐人绝句。如太白之《清平调》,即以被之乐府;太白《忆秦娥》、《菩萨蛮》,皆绝句之变格,为小令之权舆。旗亭画壁赌唱,皆七言断句。后至十国时,遂竞为长短句,自一字两字至七字,以抑扬高下其声,丽乐府之体一变。则词实诗之馀,遂名目诗馀”(清宋翔凤《乐府馀论》)很多人在整理自己诗集的时候,并不把创作的词收纳进去,足见其重视程度之高低。

这其实是有原因的。虽然现在词享有和诗一样的尊位,但在其起始之初,固然当时的士大夫阶层的文人对词多有涉猎,并让起于隋唐之际兴于晚唐、五代的词得到蓬勃发展,可是在他们的思想意识中,词终究只是“小道”,是处于消遣娱乐性质的、难登大雅之堂的“艳科”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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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坡待客图

这一点,可以从众多前人记录中查看到,在当时只要提到“词”之时,大家脑海里浮现的便是“艳情”或声色娱乐,并说明“唐宋以来词人多矣,其词主乎淫,谓不淫非词也。”(宋汪莘《方壶诗余自序》)而时人所谓“情”,却正像张炎所指出:“簸弄风月,陶写性情,词婉于诗,盖声出于莺吭燕舌间,稍近乎情可也。”(《词源》)

《天仙子水调数声持酒听》

[宋]张先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对此,苏轼曾评说:“张子野诗笔老妙,歌词乃其余技耳。”(《题张子野诗集后》),言下之意,词仅只是作诗之后的“余技”,不过是诗外之闲遐。

《蝶恋花帘幕风轻双语燕》

[宋] 欧阳修

帘幕风轻双语燕。午后醒来,柳絮飞撩乱。心事一春犹未见。红英落尽青苔院。

百尺朱楼闲倚遍。薄雨浓云,抵死遮人面。羌管不须吹别怨。无肠更为新声断。

他评论欧阳修:“散落樽酒间,盛为人所爱尚,犹小技,其上有取焉。”(《醉翁琴趣外编 序》)尊诗而贬词为“小技”,充满轻视和不屑。但值得注意的是,他又特别加上一句“其上有取焉”,指出词亦有可以“汲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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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木怪石图

原由网而,已经养成的观念是无法猛然得到改变的。即使是开始练习写作词的过程中,他仍然保持着诗文的高贵姿态:“近却颇作小词,虽无柳七郎风味,亦原由网自是一家。”(《与鲜于子骏三首》之二)后接“呵呵”二字,充满戏谑之味道。当然,亦可理解其中隐藏着的自信,他要的是破除与超越以柳永为首的“婉约”之风气。从中可以知道,苏轼不亏是苏轼,即便是才上手为词,就已经开始养成不输于人的格局。

二、苏轼“以诗为词”的开始

由此,我们便可以知道,在苏轼创作之初,大抵是以诗文为主要目标的,而词根本不放在眼里。至少在熙宁三年(公元1070年)之前,苏轼创作的词作有记录的少之又少。而从熙宁三年到熙宁七年(公元1074年)之间,对于词的创作,苏轼仍只是处于一种练习状态。熙宁七年十一月,苏轼由杭州前往密州途中,给自己的老弟苏辙寄了一首词《沁园春赴密州早行马上寄子由》,此词标志着苏轼词功正在趋于成熟,并开始展示出属于自己的独特的艺术气质,以一头蛮牛姿势撞入宋人词坛,注定将要掀起一番风波,引领一场潮流。

《沁园春孤馆灯青》

[宋]苏轼

赴密州,早行,马上寄子由。

孤馆灯青,野店鸡号,旅枕梦残。渐月华收练,晨霜耿耿;云山摛锦,朝露漙漙。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似此区区长鲜欢。微吟罢,凭征鞍无语,往事千端。

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身长健,但优游卒岁,且斗尊前。

这首词,似乎仍然可以归之于练笔之作,虽然与苏轼其他的成名之词相比,隐含有诸多瑕疵,但却已经带有自我意识,亦是他“以诗为词”的开始,从而具有深远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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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坡赤壁图

“以诗为词”虽然是苏轼的创作实践,但这个评价却来自于侧身“苏门六君子”的陈师道,其说:“退之以文为诗,子瞻以诗为词,如教坊雷大使之舞,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后山诗话》)其中,对韩愈和苏轼的创作特点总结及其准确,同时,也表明自己的看法“要非本色”,就是说违反了词的创作要义。什么“创作要义”?对此,女词人李清照曾专门指出:“至晏元献、欧阳永叔、苏子瞻,学际天人,作为小歌词,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读不葺之诗尔,又往往不协音律。”(《词论》)

这里必须提到苏轼创作词的理念。前面已经提到,他在评价欧阳修词之时,已经有些认识到词的可取之处,但仍处于朦胧阶段。唯有开始着手词的创作之后,才渐渐养成思考对于这种文体应该如何把握和定位。他曾经明确地说明:

“颁示新词,此古人长短句诗也,得之惊喜,试勉继之。”(《与蔡景繁书》)

在这里,他已经很清楚地指出“词”即“长短句诗”,并慢慢地给予正视,逐渐清晰词本身在文学创作上的位置。他有意识地进行尝试:

“又惠新词,句句警拔,诗人之原由网雄,非小词也。”(《与陈季常书》)

打通诗与词之间的那种界限之后的喜悦之情,在写给朋友的书信中表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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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州出猎图

《江城子密州出猎》

[宋]苏轼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这是标志苏轼“以诗为词”这一创作理念得到完美诠释的一首词作,也是一首青出蓝而胜于蓝的词作,他彻底摆脱“婉约”之窠臼,是一次“豪放”之旅。苏轼为此,曾开心地“令东州壮士抵掌顿足而歌之,吹笛击鼓以为节,颇壮观也。”(《与鲜于子骏三首》)

三、苏轼“以诗为词”的原因

在苏轼的创作生涯里,词之后来却反而居上,在其生前或身后为其带来颇大声誉,他固然是自豪的,但想来却也是出乎于他本人的意料之外的。前面我们已经说过,诗文创作才是占据苏轼思想上的重中之重。可是,为什么后来的苏轼却改变了其创作初衷,而重视起词的创作来呢?

在此,不得不提到影响苏轼一生的“乌台诗案”。这起有小人们对伟大才子罗织而成的“莫须有”案件,差点置苏轼于死地;若成真,我们就差一点再也看不到那首才华横溢的《念奴娇赤壁怀古》。经过诸多亲人和友人的救助,死里逃生的苏轼慢慢地改变了自己的某些方面的态度和坚持,比如文学创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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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州寒食图

因诗获罪的苏轼,当他被贬黄州之后,友人们都劝他缄其口,封其笔,少写诗,勿惹祸。于此情况之下,他无奈地给好友写信吐槽:“文字与诗,皆不复作。”(《与王定国》)可是,正如现代学者莫砥峰所说:

“无论何时何地,也无论在何种处境,苏轼总是不可抑制地产生创作的冲动。这种冲动有时表现为骨鲠在喉式的心声吐露,但更多的时候则是情不自禁的习惯行为……苏轼则心需时时拿起笔来写作,创作已经成为他的生活内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苏轼的艺术气质与文艺思想》)

既然诗不能写,那么作为“小道”而没有得到重视的“艳科”之娱乐的词,便成为当下最好的选择之举。这个无奈的“以词代诗”举动,却仿佛天作之合,恰恰符合了苏轼本人的创作气质。苏轼为人为文都往往不拘泥于常规,纯出乎天性,洒脱自然。正如其夫子自况所言:

“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答谢民师书》)

因诗获罪,以词代诗,切合本性,种种因素累积,一切似乎上天注定,明明是无奈之处,却恰好能自出机杼,硬生生创造出一个新天地。苏轼破而后立,既破除了他原由网人强加在其头上的罪恶枷锁,也两样强势打破了文学创作上的条条框框,从而让词由“伶工之词为士大夫之词”,极大限度地扩张了词的题材和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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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居隐士图

诗言志,词亦言志。苏轼所创之“东坡词”,“以诗为词”,有意识地开始脱离唱词状态,使词由唱本转变为词文本,并逐渐恢复其文学意识,摆脱合乐、谐律以娱情的狭窄空间,达到重意而述志,从而提升词自身的独立性,由能传唱而成为可传看,呈现出强大地表达功能。正如清人刘熙载所论:“东坡词颇似老杜,以其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也。”(《艺概》卷四)这正是苏轼在词创作上的原由网宝贵之处,也是他留给我们的伟大启迪:“诗无达诂”,创意无边,破而后立,不破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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