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怕牛皮都吹不好
01
“臣…年十三学书，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学击剑，十六学诗书，诵二十二万言。十九学孙吴兵法，战阵之具，钲鼓之教，亦诵二十二万。臣年二十二，长九尺三寸，目若悬珠，齿若编贝，勇若孟贲，捷若庆忌，廉若鲍叔，信若尾生，若此可以为天子大臣矣…”
——《汉书东方朔传》
这个臣，十三岁开始读书，短短三年，当个书记没啥问题；
十五岁学贱，不，是剑；
十六岁学《诗经》《尚书》，共背诵了二十二万字。
十九岁学习孙吴兵法。
用兵之道，胸有成竹，同时又背诵了二十二万宇。
这个臣，年二十二岁，身高九尺三寸。目测至少2米多，比姚明还高；
双眼如炬，明亮如北海夜明珠；
牙齿纯白，整齐如编成串的贝壳；
勇猛强悍，如不避狼虎、力举幽州大鼎的孟贲；
撒开双腿，如骑马都追不上的庆忌；
廉洁清正，如不是媳妇做的衣裳都不穿的鲍叔；
诚信为本，如与女子桥下约会淹死都不走的尾生。
这个臣，便是东方朔。
彼时，武帝即位，求才若渴，招贤纳//www.58yuanyou.com士，各地士人儒生，纷纷投递简历。
东方朔也没闲着，手写三千片竹简，雇佣三四个大力士，嘿呦嘿呦，轮班扛着简历进了京师。
而武帝也真给面子，足足花了两个月才看完。
结果，没看到一字治国方略，全是在自吹自擂，自己如何牛掰。
嗯，能吹出三千片竹简的牛皮，也算能耐，就赏他个公车令做吧。
公车令这官儿，职责为“掌宫南阙门，及夜间徼巡宫中”。
说白了，就是在皇宫里看门和打更。
要想升官发财，吹好牛皮很重要。
02
“母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父太公往视，则见交（蛟）龙于上。已而有娠。”
——《汉书高帝纪》
这个母，是大汉开国皇帝刘邦的娘。
一天，刘邦的娘劳作累了，就在水塘堤坝上小憩，打了个盹儿。迷迷糊糊刚睡着，便梦到了天神。
当时，天气骤变，雷电交加，苍茫原野一片昏暗。
刘邦的爹刘太公见状，急慌慌去接媳妇回家。一路小跑，刚颠到水塘边，就瞅见媳妇身上，正盘卧着一条硕大蛟龙。
没多久，媳妇竟怀上了，有喜了。
腹中婴儿，便是此后将要斩蛇起义，干掉暴秦与项羽，并一统天下的汉高祖刘邦。
人与龙交，诞下千古一帝，神不神奇？牛不牛？
更神奇更牛的是，此后千余年，换汤不换药，这个梗居然屡试不爽：
隋炀帝杨广出生的时候，“有红光竟天，宫中甚惊，是时牛马皆鸣”；
唐太宗李世民出生的时候，“有二龙戏于馆门以外，三日而去”；
宋太祖赵匡胤出生的时候，“赤光绕室，异香经宿不散。体有金色，三日稳定”……
要想当皇帝，吹好牛皮同样很重要。
03
并吞四夷，饮枯河海；
跋越九州，无所容止。
身大四塞，愁不可长；
据地分天，迫不得仰。
——《大言赋》
春秋战国时候，楚国曾举办过一场吹牛大赛。
经层层选拔，惨烈淘汰，唐勒、景差、宋玉等三名选手，一路过关斩将，杀进了决赛。
决赛地点，选在了阳云之台。
主评委，由楚襄王担任。
对，就是曾梦里艳遇巫山神女、流连求欢的那位，姓芈名横。
“云雨无情难管领，任他别嫁楚襄王”。
用他当评委，也算正可。
唐勒率先亮相，吹道：壮士发怒，断绝天绳，北斗战栗，泰山也被夷为平地。
景差不服，接着吹：有一勇士，令皋陶都钦佩万分。他哈哈大笑，笑声能摧毁城楼；他的牙齿像锯齿一样锋利，又似猪牙般密布。伸出万里长舌，唾沫横飞世间。
这牛皮阵势的确不小，明显盖过了唐勒。
此时，屈原门徒、楚国花美男宋玉清清嗓NSnvsmxko子，开吹：
“并吞四夷，饮枯河海……”
我嘴巴一张，吞并四夷之地，喝干江河湖海；
我一抬腿儿，能跨越九州，找不到容身之所；
我身躯巨大，充盈四方，仍然犯愁空间不够大；
我脚踩大地，头顶//www.58yuanyou.com苍天，哎哟妈呀，被压得都没法子抬头仰脸。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景差唐勒，甘拜下风。
就连楚襄王也啧叹有声：坐，请坐，请上座。朕崇拜死了你吹的样子！
牛皮吹得好，到哪都荣耀；
牛皮吹的棒，到哪都吃香。
04
“东里之母，乃拽东里回。左伯举太行山掷之，误入东里之母，一目昧焉。母以爪剔出，向西北弹之，故太行中断；而所弹之石，今为恒山也。”——《艾子杂说》
与宋玉的风光得意相比，公孙龙的遭遇可就逊多了。
公孙龙，字子秉，战国时赵国邯郸人，能言善辩，曾做过平原君的门客，被后世尊为“诡变学”祖师爷。
其最牛掰的学术论断，即“白马非马”。
话说这天，也是闲的，公孙龙听闻赵文王口才不赖，挺能吹的，就想去会会他，顺带为自己赚些名声。
公孙龙是有备而去，且胜券在握。
因为，他要吹的，是“大鹏九万里”和“钓连鳌”这两档子事儿。
关于鹏，人尽皆知：一种神鸟，由鲲而变，一展翅，九万里。
简说下“钓连鳌”：
在渤海之东，漂浮着五座大山，分别为岱舆山，员峤山，方壶山，瀛洲山，蓬莱山。
山上住着神仙，个个长生不老。可这五座山并不相连，经常随波逐流。
天帝担心它们会流到西方，被上帝接管，就命十五只巨型王八，书上称曰大鳌，扬脖顶住五山。
大鳌分为三班，六万年一轮换。
没几年，麻烦来了。
龙伯国有个巨人，喜欢垂钓。抬起脚没溜达几步，就到了渤海之东。一甩钩，嘿，一下子钓起六只大王八。
接着合手一拢，甩//www.58yuanyou.com上肩，回了家。
以致岱舆和员峤二山，就此沉没海中。数亿神仙，流离失所。
“钓连鳌”这个牛，神乎其神，没边没沿，也算吹到了极致。
但让公孙龙万没料及，赵文王淡淡一笑，绘声绘色开了口：
你说的大王八，咱没见过。
可在我们赵国镇阳，有两个小屁孩，一个叫东里，一个叫左伯，两人一块去渤海玩耍。
海上飞来一群大鹏鸟。
东里觉得好玩，就下了海，一张手，全给捉进了手心。
那渤海里的水，刚没到东里的小腿肚子。
东里捉了那么多鸟，没地儿方放，就扯下左伯的头巾，包了起来。
左伯很生气，俩小屁孩就掐起了架。
这时，东里老娘来了，拽开了儿子。
左伯一怒之下，抓起太行山砸向东里。
哪知失了准，误伤了东里老娘的一只眼。
东里老娘也是个狠茬，搭手挖出眼珠子，向西北一扔，竟把太行山给砸断了。
又扔出一块小石头，骨碌碌落了地，成了现在的恒山。
龙哥，你来时，想必也看到那座山了吧？
见赵文王说得不紧不慢，吹得煞有其事，公孙龙心服口服外加佩服，谢罪而去。
山外青山牛外牛，强中自有强中手。
人在江湖，谦虚第一，莫太//www.58yuanyou.com招摇。
05
“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也。”
——《史记 武帝本纪》
接下来这个段子的男主，名唤栾大，汉时胶东王宫人，生得高大俊美，且天赋异禀，吹得一口好牛。
元鼎四年（公元前112年），经乐成侯丁义引荐，栾大见到了愈发迷恋神仙之术的汉武帝。
机会来了。
栾大当庭一站，叽叽嘎嘎，开吹：
“臣经常往来于海中，会见安期生、羡门高这些仙人。他们因为臣的地位低贱，不相信臣的话。陛下你别不信，黄金能够炼成，决堤能够堵塞；长生不死药自然能得到，仙人也能招致而来。”
白话间，为博武帝信任，栾大还演示“斗旗（棋），旗（棋）自相触击”，让武帝见证了一把奇迹。
武帝大喜，即刻封其为五利将军。
而彼时，武帝哪窥得个中蹊跷：棋子相斗，是磁石暗中所致。
不过，武帝只认一条：既然朕给足了你荣华富贵，你就得给朕办事，去找长生不老药和世外神仙。如若不然……
元鼎五年，见钱没少花，心思没少费，药却没找着，神仙也没来，武帝很生气，便判了栾大一个诈骗欺罔罪，咔嚓，腰斩于市。
出来混，总要还的；
出来吹，终究会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