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 以香料熏衣的风气盛行。 “ 日晚春风里,衣香满路飘”是长安的“ 嗅觉风景”。
唐代诗人笔下的长安少年, 衣衫上总散发着异国香料的浓香。李廓《长安少年行十首》:“刬戴扬州帽,重熏异国香”;章孝标《少年行》:“ 平明小猎出中军,异国名香满袖薰”。
手持沉香木的胡人
唐人用于熏衣的香料有沉香、龙脑、郁金香等, 元稹《白衣裳》:“空著沉香慢火熏”;李贺《啁少年》:“龙脑入缕罗衫香”;杜牧《偶呈郑先辈》 :“画裙双凤郁金香” 。
杜牧诗中的郁金香非荷兰国花,而是来自伊朗的番红花(藏红花),晋唐时期被称为“郁金香”。除了用单方香料熏衣, 还有多种香料调配,留香持久的熏衣香。
熏衣香从用法上可分为“湿香”和“干香”。干香也称作“裛衣香”,是把各种香料捣成粉末状的香粉,绢袋盛之,放置在衣箱中熏衣、驱虫。
湿香则多以蜜和香末,制成香丸、香饼,通过熏烧的方式熏衣,罗虬《比红儿诗》 :“金缕浓薰百和香,脸红眉黛入时妆。”诗中“ 百和香” www.58yuanyou.com就是多种香料混合制成的香丸。
陈洪绶《斜倚熏笼图》
用香熏衣香身之外,唐人生活中处处都弥漫着缥缈幽香。宴客会友、独处默坐、案头枕边、灯前月下,都少不了一炉香陪伴。
白居易喜欢晨起后焚香,在香气萦绕中开启一天的生活,《晨兴》:“铜炉添早香,纱笼灭残烛。”书斋之中,更少不了焚香醒神,皮日休《寒日书斋即事》:“将近道斋先衣褐,欲清诗思更焚香”。
文人香炉里焚爇香品,多是各种 香药混合制成的复合熏香。熟知香药性味www.58yuanyou.com的医家与香药商最善调制香剂,陶谷《清异录》中记载有唐人调香的事迹:
长安宋清,以鬻药致富。尝以香剂遗中朝簮绅,题识器曰:“三匀煎,焚之富贵清妙。”//www.58yuanyou.com其法止龙脑、麝末、精沉等耳。
宋清以售卖香药致富,常将自己调制的香剂“ 三匀煎”送给朝中官员, 唐人评价此香“有富贵清妙之意”。张应文《清秘藏》有“三匀煎”//www.58yuanyou.com的香方:
每用料龙脑五两三钱、麝香五两三钱、精沉五两三钱,右细剉为末,散用为丸俱可。
唐代宫廷使用的“ 御香”,也由宫中御医兼掌。 王建有首原由网《宫词》描写宫中制香的情况:“供御香方加减频,水沉山麝每回新。内中不许相传出,已被医家写与人”。
宫中所用熏香代表皇室专属气味,香方都是不轻易外传的秘密配方。虽然宫中明令禁止香方外传,但还是有些香方被御医抄至民间。
宋人编著的《香谱》中就有“ 唐开元宫中香”、“ 开元帏中衙香” 等宫廷合香配方,陈敬《陈氏香谱》“唐开元宫中香”:
沉香二两( 细剉,以绢袋盛,悬于铫子当中,勿令着底,蜜水浸,慢火煮一日 )、檀香二两( 清茶清浸一宿,炒令无檀香气味 )麝香二钱、龙脑二钱( 别器硏 )甲香一钱( 法制 )马牙硝一钱。右为细末,炼蜜和匀,窨月余取出,旋入脑麝,丸之或作花子,爇如常法。
唐开元宫中香用料精简,对香药的修制非常讲究。通过香方中对不同香药的修制,可见唐代合香技术已相当成熟。唐开元宫中香, 可以用埋炭法直接焚烧,香方中的马牙硝有助燃的作用。
唐代用香已非常细化,不同场景要焚不同的合香制品,“开元帏中衙香”就是内廷寝殿使用的夜香。此香为唐玄宗、杨贵妃时代的合香方子,周嘉胄《香乘》中将其改名为“杨贵妃帏中衙香”:
沉香七两二钱、栈香五两、鸡舌香四两、檀香二两、麝香公钱( 另研 )、藿香六钱、零陵香四钱、甲香二钱( 法制 )、龙脑香少许,右捣罗细末,炼蜜和匀,丸如豆大,爇之。
将制香所用香材研末,过筛,炼蜜调和,搓成黄豆大小的香丸。蜂蜜除了作为粘合剂,还能固护香料的气味,让香品保存时间长。
杨贵妃帏中衙香,熏烧无烟躁气, 十分适合睡觉空间中使用。人在香气弥漫的环境中,精神容易得到放松,有助睡眠。
爇香丸
寝帐炷香,也 是 妃嫔排解寂寞心绪的一帖良方。 王建《宫词》:“虽道君王不来宿,帐中长是炷牙香。”诗人籍由“ 炷牙香”描写妃嫔望幸的心情,诗中的 “牙香”即衙香,与“杨贵妃帏中衙香”属同类型香品。
衙香是唐代非常流行合香主题,除了焚烧于寝帐中的衙香,也有专供寺院焚烧的衙香,陈敬《陈氏香谱》“唐化度寺衙香”:
白檀香五两、苏合香二两、沉香一两半、甲香一两(煮制)、龙脑香半两、麝香半两(别研),右细剉,捣末,马尾筛罗,炼蜜捜和,爇之。
此香为僧人清修用香, 化度寺的合香方在唐代颇有名气,日本香学著作《薰集类抄》中也收录有一帖“化度寺百和香”。
晚唐五代时期,僧人用香开始趋向朴素,于是僧人发明了柏实制香的做法。皮日休《奉和鲁望同游北禅院》:“吟多几转莲花漏,坐久重焚柏子香。”陶谷《清异录》记载了法号为“知足”的僧人对焚香的看法:
安用沉、檀、笺、乳作梦中戏人强之?但摘窗前柏子焚爇和口者,指为省便珠。
僧人知足,认为无须用世俗所尚之沉、檀、笺、乳等名贵香材,只要摘下窗前的柏树果实取其清香已相当足够。
僧人清雅恬淡的自然用香方式,也影响了后世文人用香习惯。摘柏实为炉熏,是文人生活中常有的情景,吴淮《山居即事》:“启关还爇金炉火,闲拾庭前柏子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