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穷讲究最多的,可能还是每餐饭前必双手合十,道一句“いただきます”的日本人。
不过只是一个饭前礼仪,可在日式慢生活的影视剧中出现时,却常常让人嚼出治愈的味道来。
这就是最典型的“仪式感”带来的幸福。
日影《眼镜》描述了一群懂得“乐享生活”的人,每年要去一个海岛度假,晨起要做感恩操,早饭要吃酸梅子等等,生活中充满各种讲究的“仪式感”。
似乎有一段时间,大家对“仪式感”甚是追捧,奉为至理名言的,是《小王子》中的一段话:
“你每天最好相同时间来。”狐狸说。
小王子问:“为什么?”
“比如,你下午四点来,那么从三点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我就发现了幸福的价值……所以应当有一定仪式。”
“仪式是什么?”小王子问。
“它就是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时刻与其他时刻不同。”狐狸说。
虽然也有人说:“所谓仪式感,不过是给没意义的事找意义。”
不过这听起来也像是丧中带着积极,苦中作乐。事实也的确如此,仪式感基本上是一种自娱自乐的行为。
到如今,算是发展出了成熟的两极态度。
不支持者:
- 人生最怕戏精
- 小题大做
- 是不是某种程度代表虚荣
- 可能就是懒吧
-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整那么多幺蛾子不累吗
- 目的重于形式,不管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支持者:
- 生活没点仪式感太枯燥
- 生活需要情调,这是对品质的追求
- 这叫讲究,是对生活的尊重
- 一点仪式感,一点幸福感
-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连这点乐趣都不要了吗
- 生活不等于生存,可以精致就不要过得太糙
所以究竟仪式感带给人的,是捕风捉影的美好幻象,还是真实然而片刻的美好心情?
或许这些都不是重点。
就像“懒”是促使科学进步的原因之一,追本溯源,仪式感这种东西,也算是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的一种品质吧,不然也不需要遵循什么一日三餐、晨起洗漱了。
照这样说来,基本的仪式感早已渗入每个人的生活基因了,而现在我们所讨论的仪式感问题,准确来说是要不要进一步“仪式感”的问题,即在日常的基础上是选择再讲究一点还是将就一点的问题。
但这个问题,无论作何选择,都不会对继续生存下去这个事实有任何妨碍,所以恐怕不会有标准答案,最优解也许是Malamud说过的一句话:
“Eventually, everyone learns his or her own best way. The real mystery to crack is you!”
意译一下,也就是说有适合自己的生活哲学即可,无需强求,无需比较。
不过,若能在生活的边边角角里找到一点点幸福的质感,那给自己加点戏也无不可,归根究底,风俗节庆、茶道这种东西,也还是仪式感的叠加和集体认可,如果没有这些,世界大概会单调许多。
以下三个仪式感的例子,并非要呼吁大家做仪式感的忠实粉丝,对此,观点还是Malamud的那句话,但如果能启发一些人,发现那些因为奇怪又偏执的讲究而出现的乐趣和可爱,倒也不是件坏事。
1
当仪式成为一种日常
村上春树的牛蒡胡萝卜丝音乐
日常中的强迫症一般的小讲究,是仪式感留给我们最普遍的印象,比如许多人进入工作状态前一定要做的一件事是,选一首合适的bgm。
村上春树也有一种日常干家务的仪式感,比如做牛蒡胡萝卜丝必须有专属的音乐。他在随笔集《村上广播》中写道:
『听音乐的确要看情况,这点很重要。
一个中年汉子独自在厨房切牛蒡丝时就不适合听“红辣椒”,《天空领航员》也不合适。不管怎么说,这时非尼尔扬莫属。正相吻合的音乐在身后回荡开来,不但效率高,而且斗志昂扬。
不过说起这个来,势必无论做什么都要挑选好背景音乐,这可能是件麻烦事。今天切甘蓝圈,放什么音乐好呢?——如此左思右想之间,时间一忽儿逃之夭夭。
如果允许我发表个人意见——终究是个人意见——切甘蓝圈时听“曾经被称为王子的艺术家”似乎不错。埃里克克莱普顿适合做香菇拉面时听,煎肉饼时只限于马文盖伊。
若问有何根据,自是狼狈不堪。可你不这么认为?不认为,是吗?
注:这篇小稿是一边听阿玛迪斯弦乐四重奏团演奏《莫扎特初期弦乐四重奏乐曲集》一边写的。』
2
当仪式成为一种极致
清少纳言心动的衣服
衣服,原不过是遮羞蔽体的树叶,直到人们有了审美追求,才将日常穿搭从基本需求演变为可欣赏的一种文化——今日适宜什么风格;穿了浅色裤子,是否应该搭一原由网件深色上衣,或者选择撞色系;需不需要戴一顶帽子,什么帽子呢?
穿衣能有多讲究,讲究到像一种仪式呢,而这种仪式感还能成为人人追捧的时尚呢?
有人说,世上最美丽的衣服,莫过于中国唐代的裙裳,欧洲中世纪贵族的撑裙,以及日本平安时代的十二单衣。
日本古代才女之一清少纳言,在她的著作《枕草子》中就记录了当时十二单衣的风俗,不妨就以此为例,看看让清少纳言心动的“极致”时尚。
十二单衣也叫做“袭衣”,当时贵族女性的正装。“袭”,意为色调搭配。
穿法为,在贴身衣物“单衣”之外,一层一层地穿上叫做“袿”的彩色衣物,接着再披上唐衣,最后披上后摆拖地的“裳”才算完成。
虽然叫十二单衣,但当时并没有人规定到底要穿几层,也许真有人穿了十几层。因为材料轻便,穿在身上不至于沉重,可毕竟是裹了十来层,行动不便是肯定的。
为什么会有人心仪如此繁复的衣着呢?
十二单衣的着衣关键,不是华丽的外衣,而是能从下摆和袖口的部分看到“袭”,看到可以随季节变换而变换搭配的颜色。
春天,穿上象征淡色山樱的樱色袭衣;
夏日,穿上绿色和3种层次紫色的袭衣,让人联想到菖蒲和燕子花;
秋季,深红和淡赭红搭配黄色,是仿若渐染秋色的红叶的袭衣;
冬日的袭衣则是色泽鲜艳如迎寒报春的梅花。
“将季节穿在身上”,便是平安时代时尚的精华,也是清少纳言为之倾倒的原因。
虽然在我们看来,那就像是把着色卡穿在了身上,但对于清少纳言和当时的许多女性而言,捕捉每一个季节的美丽,特地一层一层地穿上袭衣,搭配出与时节相映成趣的颜色,行走在自然中,把自己融进赏心悦目的景色,心境也会有特别的愉悦吧。
3
当仪式成为一种偏执
张爱玲的奇装异服
讲究精致的,不只古代爱美的女性,也不只当代的猪猪女孩,还有《花样年华》里的苏丽珍——出去买个菜都要换一身旗袍,穿上绸面的拖鞋,不能丢掉优雅的气息。
讲一个现实中大家都认识的人物,“生活型”作家,张爱玲。她对服装的追求,近乎执念,《张爱玲:最是清醒落寞人》中有这样一段文字,可以看出她是如何将追求任性出日常的仪式感:
『“八岁我要梳爱司头,十岁我要穿高跟鞋,十六岁我可以吃粽子汤团,吃一切难以消化的东西。”
张爱玲与弟弟
这似乎并不只是一个小姑娘偶尔为之的任性宣言,她当真是这么做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和张爱玲并称“四大才女”的潘柳黛就曾在《记张爱玲》里写道:
张爱玲喜欢奇装异服,旗袍外边罩件短袄,就是她发明的奇装www.58yuanyou.com异服之一。
有一次,我和苏青kmsAPo打个电话和她约好,到她赫德路的公寓去看她,见她穿着一件柠檬色坦胸露臂的晚礼服,浑身香气袭人,手镯项链,满头珠翠,使人一望而知她是在盛妆打扮中。
我和苏青不禁为之一怔,问她是不是要上街?
她说:“不是上街,是等朋友到家里来吃茶。”
当时苏青与我的衣饰都很随便,相形之下,觉得很窘,怕她有什么重要客人要来,以为我们在场,也许不太方便,便交换了一下眼色,非常识相地说:“既然你有朋友要来,我们就走了,改日再来也是一样。”
谁知张爱玲却慢条斯理地道:“我的朋友已经来了,就是你们两人呀!”
这时我们才知道原来她的盛妆正是款待我们的,//www.58yuanyou.com弄得我们两人感到更窘,好像一点礼貌也不懂的野人一样。
由于潘柳黛对张爱玲的成见颇深,所以她的话我们不免要打了折来听,但张爱玲自小喜欢奇装异服的事倒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她的弟弟张子静就曾直言:
“她kmsAPo的脾气就是喜欢特别:随便什么事情总爱和别人两样一点。就拿衣服来说罢,她顶喜欢穿古怪样子的。”
少女时期张爱玲
多古怪呢?旗袍外面套短袄只是小菜一碟,更有甚者,“一件矮领子的布旗袍,大红颜色的底子,上面印着一朵一朵蓝的白的大花,两边都没有钮扣,是跟外国衣裳一样钻进去穿的,领子真矮,可以说没有。在领子下面打着一个结子,袖子短到肩膀,长度只到膝盖。”
张爱玲画的插画
这样的衣服在今天看来没什么特殊,但在那个年代,却已是十足的奇装异服。
这或许和张爱玲的母亲有关。她的母亲黄逸梵酷爱裁剪,常常买一堆布料回来自己动手设计。
张爱玲母亲黄逸梵
出国游学时,黄逸梵在给张爱玲的信里也离不开衣服和时尚:想学皮革制作,想开家卖皮手袋的店铺……她甚至当真从马来西亚买过一箱蛇皮打算做皮包。
耳濡目染中,张爱玲对新奇的衣裳有了一种“偏执”的热爱,即便只是去巷口买一份臭豆腐,她也会盛装出行。』
本文材料整理自《村上广播》、《张爱玲:最是清醒落寞人》、NHK纪录片:历史秘话(第174话),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番外篇
传说有这么一群人,是日常需要灵感的人,干活前必须酝酿情绪,等待灵感的降临,为此需要泡好茶或咖啡,把各大网站浏览一遍,再把双微刷一遍,直到确认再没有任何新鲜事了,然后会选好一首合适的音乐,建一个空白文档,静下心来,正式开始……发呆。
——论上班族是如何将拖延症变成仪式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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