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句写父亲给别人敬烟

细节:有关火柴的记忆

——过年,为父亲上一炷香

李汉荣

父亲那一代人,一直是使用火柴的。

我记得,他们并不是每个人衣兜里随时都带着火柴,常常是好几个人当中,才有一个人带着火柴,可能是因为脆薄的火柴盒,装在这些做重体力活的人们身上容易被挤压破损吧。在劳动间隙,想抽烟而没带火柴的人就会喊一声,谁有火?就有人回答,我有火。想抽烟的就走过来,围在那个带着火柴的人面前,将旱烟锅或自制的旱烟卷凑过来,那人将点燃的火柴依序递到他们嘴里含着的烟上,那动作是快速而又小心翼翼的,动作幅度大了,就会招风熄火,动作慢了,点不了几根烟火柴就燃完了。帮人点烟因此也算是一门需要掌握分寸的小小技艺,也是乡村生活中很温情的一个场景。

小时,我看见大人们围在一起点烟的场面,就隐约感到这些平时辛苦而粗糙的男人们,内心里其实是藏着温情的,他们彼此之间也都怀着友好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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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记得这个场面:夜晚,吹着寒风,生产队加班修水库,几十个社员默默劳作着,起落的镢头、铁锹,在夜色里划动零星的天光。这时,几个想抽烟的叔叔伯伯走过来,围在总是随身带着火柴的父亲面前,父亲点燃火柴,微弯着身子挡住风护着火,将手中细微的火焰依序递给围在身边等待接火的乡亲们。这时,火光映照着父亲的脸和乡亲们的脸,这些古老的乡土的脸,显得那样质朴、单纯、温和。我那手捧火苗的父亲,他被乡亲们亲切地围着,这一刻,我的农民父亲,俨然成了夜晚的中心,成了温暖的中心,成了这个世界的中心。

我想,此时,我卑微的父亲心里,一定会生起一种被别人需要和被看重的幸福感觉。而围在他身旁的乡亲们,心里也会泛起一种尊重和感激的细微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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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记忆里,劳动者抽烟借火的场面,都是温暖的、温情的、温馨的。他们以火柴为中心围在一起,彼此的身体离得很近,手、胳膊、衣服都互相紧贴着,甚至,俯身接火时,彼此的脸几乎碰在一起。细微的火苗,温暖的火种,拉近和连接起彼此的身体、表情、呼吸和心跳,拉近和连接起彼此内心的温情。他们围在一起抽烟的时候,也并不多说什么,这种亲近的身体语言已经表达了更实在更温暖的内容。

为什么过去乡村的人们,话语都不多? 他们其实少的是空言虚语,他们本分、实在、厚道,田园山水、草木庄稼和日常劳作,都在表达着天地人心里的丰盛景致,因此,他们不需要多余的语言。当然,那亲切、温暖的身体语言,他们是最不缺乏的,小小火柴,就是他们随时打开的话语“词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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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贫、素朴的生活,才能培养清洁的美德和内在的温情。反之,富足和奢侈的生活,只能使人浮华、浅薄而冷漠,人与人、阶层与阶层之间也会被物质的屏障阻隔而少了心灵的相通, 随时可以到手的物质和召之即来的便利,使人和人之间变得互相不需要,互相没感情。

那些注重内在修行的人们,以及出家的僧侣,历来都把清贫的生活看作通向真理的途径,把清贫看做一种美德和人生境界。 他们总是把物质的需求降到最少和最低,他们不让多余的物质消耗去伤害自然和生灵,不让多余的东西挤压和遮蔽了追求真理的心灵。他们以单纯的心灵面对宇宙并融入宇宙,他们在看似简单的生活里,体验着丰富的诗意和清澈的禅悦。

父亲那一代人陆续都已作古了,他们辛苦了一生,也清贫了一生,每念及此,我都感到心酸,然而,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在辛苦、清贫的一生里,他们,也曾经有过温情和感动,那小小的火柴,曾一次次照亮了他们的表情,他们的心。

于今看来,父亲和大地上走过的一代代农人们,他们勤劳、清贫、真诚、厚道,他们就是在天地这座古庙里修行悟道的大德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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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亲热地围在一起,一根温暖的火柴,成为某个时刻生活的中心和世界的中心,人们通过接近火苗,而点燃烟卷,也点燃心中的温情。这很像一种不是宗教而内涵着宗教意味的精神仪式: 那手持火苗的人,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他像一位古代的祭司,主持着生命与生命、心灵与心灵的相遇、相依和相知,大家围在一起,默默地重温心灵的约定。然后,衔着火苗各自散去, 那温暖的烟缕,长久缭绕在岁月的上空。

这么多年,我再也没有看见过上述的动人场景,随处可见的却是另一种场景:人们围着麻将、赌场、名利和官帽,像信徒围着信仰和上帝,像求道者围着道义和真理,人们团团围坐在金钱和权力的图腾面前,权和钱,成了生活的中心,成了失去信仰和真理的这个势利世界的“终极真理”!人们表情冷漠、目光诡谲地围着物质的神灵,将你兜里的掏出来装进我兜里,将小兜里的套出来装进大兜里,将情感和灵魂全都折算成赌注,赌它个昏天黑地。赌到最后才发现,除了冷漠、自私、算计和不怀好意,人生的衣兜里,其实是空的,什么也没有,没有真诚,没有温暖,没有感情,没有诗意,没有记忆,没有怀念。

在自动打火、自私自利、损人利己的年代,我竟然怀念起那朴素、单纯、友爱、温暖的小小火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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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二十岁出头,经常喝酒,也抽烟。那年到深山扶贫,有一天,在山路上行走,烟瘾发作,很想抽,身上却没带火,真恨不得满山的石头里赶快蹦出一块打火石来。走到一个矿山附近,有一个叫杨家坝的村子,迎面走来一位六十岁左右的农民大叔,他边走边抽着旱烟,我走上前停下来,说,大叔贵姓?我想抽烟,向你借个火。大叔憨厚地笑着说:年轻人,别客气嘛,你是贵人,我一个草民,还贵个啥呀,我贱姓王,名自成。说着,就在衣兜里掏火柴,我说,王叔,不必麻烦浪费火柴,我在你的旱烟锅上接火就行了。王叔说,能见面就是缘,见到你我高兴啊,我怎能用这老旱烟的苦味,把你的香烟弄得不香了?他郑重地掏出火柴,划燃,侧过身子,半卷着左手掌挡住山风,为我点燃了烟,我吸了一口,又递给王叔一根烟,王叔不好意思地说,我不能要你的东西,第一次见面,就让你破费,那成啥话?我劝说他,这算什么破费呀?那我第一次和你见面,就麻烦你,又成啥话呢? 王叔憨笑着接过烟,放在耳根上,说//www.58yuanyou.com,我回家慢慢抽,这是你的心意。

我因为有事赶路,问了他家的生活情况,诚恳地谢过他,就告辞了。临别,王叔说,他是宁强人,到这里走亲戚,并说了他的家是哪个乡哪个村,让我有机会到他家做客。

那次山野邂逅留下了永久的记忆,几十年过去了,情景历历如在眼前。细想来,那个场景里,浓缩了我国古老文化和民间风情礼仪的丰富信息:

上一辈人以及我们一代代的先人,大都受到古风良俗的耳濡目染,骨子里都有着传统文化的基因,耕读传家、厚道待人,成为先人们普遍的做人操守。你若想知道古人的德行是什么样子,宋朝人、唐朝人的德行是什么样子,这位姓王的大叔就是一个生动标本。他该是上世纪二十年代出生的人吧?那时,传统文化的根脉还没有被破坏和掐断,那时的人还保持着古老中国正宗传人的本色。你看这位王叔,虽不识字或识字不多,但文化的基因流淌在他的血脉里,接人待物,举手投足,无不透露出古老文化的质朴厚道气息。即使面对一个陌生路人,也会真诚地尊重甚至高看对方,而让自己谦卑地处于一个欣赏者和接纳者的位置。贵看对方,礼遇对方,而让自己甘愿处下,把自己称作“贱”,这里面蕴藏着儒家的仁义敦厚、谦和礼让,道家的上善若水、不与人争和虚怀若谷,佛家的慈悲为怀、去执无我等等美德。他这样高看和厚待对方,对方也甘愿处下、淡看自己,而把同样的尊重和礼遇还给了他,二者之间的互相敬重和彼此友好,就在这礼让互动中被温情地建立起来了,最后,彼此无贵无贱,无高无低,只有茫茫红尘间人与人相遇的珍贵缘分和美好记忆。

古语说,“礼失求诸野”。是说,在礼崩乐坏的乱世,权势阶层常常被恶劣的世风败坏和污染了,他们为名利金钱勾心斗角而道德沦丧礼仪尽失,倒是似乎没什么www.58yuanyou.com文化的乡野百姓,还保留着淳厚的人情和古老的礼仪道德。因此,礼仪丧失,只有到民间乡野才能找到。

“礼失求诸野”,我认为这是一句真理。山野里邂逅的王叔叔,就是一个美好的证明。亲爱的王叔叔,我想念你,二十多年过去了,你怕是快九十岁了吧?你还好吗?我还能见到你吗?

前一句写父亲给别人敬烟

划燃火柴,一股松木香味儿淡淡地飘起来,与周围庄稼和草木气息相融,缭绕成温馨的氛围,人与他所处的环境是那么熨帖。烟燃着,香雾飘着,但他们并没有在自然中加进什么东西,他们只是通过一根火柴,唤醒了自然中的某些魂魄,以对应和填充自己身体中的某些难以命名的渴望。

我想,父亲那代农人的吸烟,未必仅仅是满足解乏、提神那么表面和物质化的需要。而是,经由火光、香味、轻烟和暖意所构成的仪式,进入一种不同于日常劳作的出神、恍惚状态。 在这个状态//www.58yuanyou.com里,他们不仅休息了身体,也缓解了内心www.58yuanyou.com的焦虑,在逸出日常劳作的那个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的时刻,体验到生命本身的单纯性、恍惚性和不受生存和死亡压迫的无边无际的自由状态。虽然只是片刻,但那是无边的片刻。在那出神的瞬间,生命变得很空灵很旷远。

他们的抽烟,因此成为他们自己的一种私人宗教仪式。

这一刻,他们为自己敬献香火,或互相敬献香火。他们拜自己生命内部那个解脱了焦虑和烦恼的空旷自我为这一刻的致敬对象。

这一刻,也是这些勤劳、清贫的劳动者们,对自己表示犒劳和慰问,表示一种有限的自我欣赏和嘉许。

在平日的生活中,几乎一切高贵、敬重、赞美、恭维和礼遇的话语、礼节和行为,都是属于那些远离土地和劳动的有身份、有地位、有光环的人们的,而养活那些身份和地www.58yuanyou.com位的,这些紧贴于土地上的劳动者们,则是没身份、没地位的、被遗忘了的沉默的一群。

这一刻,他们不恭维、不仰视别的人,他们礼拜自己,他们尊重自己,他们自己为自己燃一炷香。

淡淡的烟缕缭绕着他们,这些劳作的佛,辛苦的佛,清贫的佛,质朴的脸上荡漾着平和、安详的佛光。

前一句写父亲给别人敬烟

我记得,父亲生前,每当有人向他敬烟,他总是很恭敬地站起来,双手接过烟,表示感谢,但并不立刻点着,而是掏出旱烟向对方表示回敬,然后划燃火柴点烟,一起共度这一互敬的时刻。如果对方并不抽旱烟,父亲总要诚恳地再次道谢,才开始自己吸烟。

那些给自己发过烟的人,父亲总是把他视为朋友,总是对人家怀着好感和谢意。我就不止一次听父亲说过,谁谁谁有一年在去城里的路上遇见还为他敬过烟,想不到去年走了(去世);谁谁谁与他见了面总要互相讨根烟抽,想不到家里二娃出了车祸碾伤了腿,你去他家带点东西帮我问候一下。

知恩感恩,念人之好,是父亲那一代人的美德,我想,也是数千年来我们祖先共同的品德。

别人不过发给他一根烟,父亲何以如此珍重?如此念念不忘?

我想,一个出入于田间地头的庄稼人,一生里,除了牛羊看重他甚至尊敬他,除了庄稼苗苗喜欢他并在风里向他点头施礼,除了夫妻感情并不深厚的妻子的不多的关怀,还有谁尊敬过他?谁怜惜过他?谁感念过他?

所以,那一根带着别人手温和体温向他递来的烟,就不只是一根物质的烟,而是来自另一个人的一份感情,一份看重,一份礼遇。

于此,我也明白了父亲生前总是随身带着火柴的原因,这一方面是因为他抽烟要用,或许还因为,他可以随时给那些忘记带火柴的抽烟的人们以及时的帮助,藉此体会到一份帮人的快乐,也收获一点被人感谢甚至尊重的暖意。十一

火柴,多数都是用松木做的。点燃时,那股松香味儿,那木质的芬芳,清新、纯粹、淳厚,有雨后森林的气息,也有点像母亲用皂角洗过的头发的气味。我小时候,看见大人们点燃火柴抽烟,我总要凑到他们跟前,一是好奇他们对嘴上冒烟这件事儿为何如此热衷,再就是想闻那种好闻的松香味儿。

火柴的气息曾经遍布城乡,这使得那些即使没有见过森林的人们,也能随时闻到森林的气息。

火柴就像大自然的索引,点燃一根火柴,你就能想象山野里的无数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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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当年,我的故乡生产一种叫做“宁强牌”后来改作“汉源牌”的火柴,汉源,即汉江发源地,汉水上游的汉中一带,不仅是一条江的发源地,也是汉朝、汉文化的发源地之一。

贴身的衣兜里装一盒故乡的火柴,就不易受潮,随时划燃乡情和思念。

那时,我总是把故乡、把大自然揣在贴身的地方,乡情和诗情很少因受潮而熄火,总能随时划出芬芳的火焰。

十三

那年,我到西藏旅行,随身带了一盒故乡的火柴,那天夜里,我独自坐在雅鲁藏布江边,面对不远处静立的古老雪峰,我划燃一根火柴,满天密集的星星仿佛被我瞬间点亮,无比清澈的银河好像正向我奔涌而来,要将我带进永恒的彼岸。我把火柴的余烬轻轻放进奔腾的江水里,故乡的一缕松香,静静汇入西去的波涛,我感觉故乡的一缕魂魄随江水远去了,心里竟生起一缕伤感。

如果物质不灭是永恒的宇宙真理,那不灭的,就不仅仅是物质本身,更有一种决定物质不灭的内在的本质精神。 那么,随江水流去的那一缕松香,那一缕故乡魂魄,千年万载之后,一定还在时光的海洋里奔流、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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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父亲生前,别人向他敬烟时,他总是站起来,恭敬地用两只手接着,并诚恳地道谢,即使是我这个做儿子的向他发烟,他虽不道谢,却也是每次都用两手郑重地接过烟,然后擦燃火柴点着,很深地吸一口。他是真诚地看重这份心意。

暮年,父亲患了肺炎。我建议父亲别再抽烟,父亲很听话地戒了烟,直到他逝世,再没有抽过一口烟。

人常说,人老了,就返回去又变成了小孩。我想,在父亲眼里,他的儿子成了可以依靠和可以管教他的大人,而他,则可以像小孩子那样得到被管教、被怜惜、被心疼的福气。

我们那么轻易地就说服父亲戒掉了陪伴他一生的烟火,很可能是父亲想在我们面前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但是,在他眼里的我们这些似乎可以依靠的所谓“大人”,他又真正能依靠他们什么呢?

除了一点有限的所谓孝心 ,我们既不能从伦理意义上把一个迟暮的老人真正当一个小孩去悉心呵护,也不能从医学意义上帮助他解除疾病和一生的劳苦带给他的疼痛和苦难。我们眼看着他被疾病无情折磨,最后被死神收走。

父亲,你高看了你的儿子。他们仅仅是你的儿子。你误以为他们可以担当大人的责任,那是年龄给你的美好错觉和想象。

其实,从你小小年纪死去父亲的那一刻,你就成了孤儿,你一生都是孤儿。

父亲,你走了,从此,我也成了孤儿 。

从此,世上再没有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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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火柴散发出的气息,是古朴、温和、节制、柔软、徐缓、持久的。

火柴散发出的气息,也是清洁、厚道、有营养的气息。

火柴的气息,是农业气息的索引,那是土地和草木宽厚绵长的呼吸。

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了,但我还记得父亲身上的气息。

父亲一生没有用过任何带香料的东西,连那个年代预防霜冻的雪花膏都没用过。

但在我的记忆里,父亲身上很少有过不好闻的气息,父亲身上的气息是浑厚、纯正的,甚至还带着一种草木清芳的气息。

除了农忙时,因昼夜辛劳顾不得洗澡和换衣,父亲和乡亲们的身上难免有些汗味,但这些汗味,也被他们身上覆盖着的更浓郁的草木气息、泥土气息、庄稼气息和旱烟气息给中和了,那汗味反而使他们身上的气息有了一种海的深沉和遥远。

从父亲身上,能闻到整个大地的气息。

一股隐约的松香气息,缭绕并陪伴了父亲的一生,对了,那是他随身带着的火柴,在贴身的衣兜里,父亲始终装着等待划燃的火种。

临终,我们发现,在父亲清贫的衣兜里,还揣着一盒火柴。

父亲,到死都期待着划燃什么。

十六

如今,气势汹汹的汽油和尖锐带毒的化学气息,笼罩了我们的生活,也弥漫在我们的心魂。

农业的气息越去越远,父亲的气息越去越远。

谁的衣兜里,还揣着朴素、温和、亲切的火柴?

谁的身上还散发着古老的松香?

前一句写父亲给别人敬烟

【作者简介】李汉荣诗人,散文作家,中国作协会员。汉中市文联副主席、作协主席。著有诗集《驶向星空》、《母亲》、《想象李白》,散文集《与天地精神往来》、《家园与乡愁》《李汉荣散文选集》《河流记—大地伦理与河流美学》《牛的写意》《万物有情》等。有90多篇散文入选全国各地教材、教辅及中考、高考试卷。曾获百花文学奖散文奖、中国报人散文奖、冰心文学奖等奖项。

总编:熊建华

执行主编:胡彦琛

本期审核:田也,责编:李蓉霖,序号:15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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