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了，春天就不远了
陈能雄/文
冬至这天，天空下起了大雨，愈觉寒湿。一大早，我撑着伞去上班，路上已经积满雨水，浸湿了我的双鞋，冰凉透骨。我看到路边的梧桐树只留下几片枯叶，兀自在风中颤抖。柳树娇弱的身子，看起来清瘦单薄，柳枝上稀稀疏疏地挂着几片泛黄的叶子。她像一个病美人似的，独立于岸边，对着池塘顾影自怜。眼前之景，让我意兴阑珊，索然无味。
冬天是萧瑟之季，总能触发人们思绪，古来诗人写了许多咏冬诗句，大多是伤感颓废之句。读其文字，都隐隐觉得有一丝冷意拂来。在冬至这个节日里，身在异乡的我总想找一首乐观喜庆的应景诗来为自己提气。于是，我读到了杜甫的七律《小至》：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
刺绣五纹添弱线，吹葭六琯动浮灰。
岸容待腊将舒柳，山意冲寒欲放梅。
云物不殊乡国异，教儿且覆掌中杯。
杜甫的诗一向以深沉厚重著称，有些诗散发着悲天悯人之意，即使是鸟语花香的春天，也被他描绘成“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凄惨之色。而他这首《小至》却让人感到春意在涌动，犹如冬天里的一把火，温暖人心。“冬至阳生春又来”，到了冬至这一天阳气回升，白昼的时间渐渐变长，天亮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早，傍晚的夜幕也开始推迟降临了，天时在阳长阴消中进行着。 对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劳动人民来说，他们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劳作。“刺绣五纹添弱线”，就连刺绣女工也可多添加几根五彩丝线了，在那个没有电灯的时代里，一寸一缕光明的增加，对她们来说都是值得欣喜的事。于是，眼前之景也变得生意盎然了，“岸容待腊将舒柳，山意冲寒欲放梅”，河岸感受到了阳气的回转，它盼望着冬月早点过去，期待着柳树舒展黛眉；山林也暗潮涌动，它想冲破寒气，以唤醒梅花的绽放。
这一切，在杜甫的眼里都是欣欣向荣的，这固然是因为节日的喜气，也因当时杜甫生活安逸，心情愉悦，所以笔下的文字也是温馨活泼。我们都知道杜甫一生怀才不遇，又遭逢安史之乱，颠沛流离，心中满是牢骚，发之笔端，便是“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之类江湖落魄的语句。但他晚年的时候，也有过一段安定平稳、享受天伦之乐的日子。唐代宗大历元年（公元766年），55岁的杜甫离开成都的茅屋，携家眷买舟顺江东下，到达夔州。夔州都督柏茂林赏识杜甫的才华和人品，对他多有照顾。杜甫就暂时在这里安居，他除了为公家代管东屯公田外，他和家人还租种一些公田，种植了几十亩的果园。杜甫过着耕读的生活，舒适惬意，迎来了他一生中诗文创作的高峰。这年冬至，杜甫到田间村落散步，看到家家户户洋溢着喜庆的气氛，他喜上眉梢，觉得眼前一草一木都焕发着生机。他回想以前在家乡过冬至的情景，写下了这首七律《小至》。他在诗的最后一句写道：“云物不殊乡国异，教儿且覆掌中杯。”眼前的风物和家乡相似，杜甫心生他乡是故乡之情，让儿子斟酒庆祝节日，由此可见，奔波多年的杜甫在夔州找到了www.58yuanyou.com心灵的落脚点，所以诗作《小至》一改之前原由网的沉郁之气，变得生意勃勃、温情融融。
同是身在异乡，杜甫的这首《小至》让我倍感亲切，尤其是文字中的喜气感染了我。我走在街上却感受不到一丝冬至的节日气氛，传统的节日习俗也只能在乡村间才看得见。冬至在以前可是个大节日，《汉书》言：“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从周朝到汉朝，人们把冬至日当做岁首，他们认为从这一天开始天地阳气渐渐兴起，是一个新的循环的开始。
冬至俗称数九，是九九的开始，在民间有“九九消寒歌”说：“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开，八九燕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它记录了从冬至到来年春分之间的气候、物候变化情况，我们从歌中可以看出从一九到九九，寒去暖来，春回大地的景象。记得去年冬至的时候，我所在的一个“诗词微信群”发起了一个数九分韵作诗词的活动，即从冬至日起每九天出一个题目吟咏当时的物候，如“一九”的时候吟咏梅花、美酒等，“三九”的时候咏雪景，“八九”的时候春暖花开，吟咏桃花、燕子，到“九九”的时候，绿茶上市，吟咏茶叶。我们这些志趣相//www.58yuanyou.com投的诗友，通过吟诗来呼唤春天的到来，我们每隔九天出一个新题目，创作一首新诗，每一天我们都在感觉冬寒之气正在逐步消去，春天的脚步正渐渐走来……直到春光明媚、万山红遍，我们笔下的诗也从萧瑟的冬景变成了生机盎然的春天景象。有次我在网上搜索有关于重阳节的歌曲时，有人居然把歌曲《九九艳阳天》的时令说成了重阳节，其实歌中的“九九”并非是“九九重阳节”，而是冬至后八十一天的“九九”，是春满大地的美好时光。
这个冬至虽然阴雨绵绵，因为杜甫的《小至》诗，因为想起了数九诗词雅集的往原由网事，使我内心感到了融融的暖意。我忽然觉得眼前的落木并非是一味地颓败，而是它们在为明春的复苏积聚元气；冬日里冰雪也并非是为了肃杀万物，而是为了洗净污秽，澄清天地，以迎接崭新的春天。无须畏惧寒冷，冷到极时就会看到那一簇簇的梅花正在热情绽放，它们是春天的信使，呼唤ZlBmUOjPjM着花草树木迎接春天。我不由地吟着去年冬天时写的一首七律《冬日有感》：
冬来伤却赏花人，犹记枝头并蒂亲。
满目萧条非意寡，一身素洁是情真。
树摇枯叶藏元气，天降玄冰净秽尘。
冷到极时香雪溢，相呼草木待争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