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天桥剧院看了艾夫曼芭蕾舞团的《柴可夫斯基》，嗯，是的，现在我已经可以比较理性地看待艾夫曼的作品了，是的，我依然认为《安娜》是他最成功的作品，其他作品也不错，但是没有那么嗨。
《柴可夫斯基》也原由网是这样，有很多的闪光的亮点，但是也有很多在我看来的遗憾，所以，还可以吧，但是不够那么嗨。
看完这个戏，倒是引发了我一个思考——如何去描述一个人？这好像是一个重要的创作内容，但是，关于人物，无论古今中外，表现得好的，真的不多。
舞剧《柴可夫斯基》的结构基本上是按照普鲁斯特那篇大家都知道但是没有几个人能看完的名著——《追忆似水年华》的结构来的。简单来说就是弥留之际的柴可夫斯基在病榻前回忆了自己的一生。
这个结构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我不满足的是回忆还是按老柴的作品板块化地呈现的，有点像官方的简介，某某某生于那一年卒于那一年，那一年他写了什么作品，他对那个作品的感受是怎么样......巴拉巴拉，大概就是这样的模式。
尽管艾夫曼在编舞上的确是有过人之处的，很多舞段，很多场景的转化，很多调度都能够让人眼前一亮，但是我还是不够满足。因为我对于艾夫曼所描述的柴可夫斯基，还是感到模糊。这，可能就是做人物题材最大的一个难点——对于这个人物，你，是怎么理解的？是的，你——创作者，你是怎么理解的？
在这个问题上，艾夫曼用眼花缭乱的动作掩盖过去了，但，还是有些模糊。柴可夫斯基是谁？俄国著名的音乐家，嗯，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然后呢？你现在要来给我们再讲一下这个伟大的音乐家，你，要给我们说什么？这点是我认为关于这个戏最大的不满足：因为我并没与看到艾夫曼明确的态度和观念（当然，我部分能理解其中的原因，这个后面我们可以再聊。）。
关于柴可夫斯基，我还真的没有去了解过他的生平，看完这戏，我上网去八卦了一下。大概如下：
生于一个理工男家庭（老爹是矿业工程师），以前专业学的是法律，选修了音乐。19岁法学专业毕业，当了公务员，业余爱好音乐。21岁开始正式学习音乐，23岁辞职专心搞音乐。25岁开始当音乐老师。
36岁认识了一个富婆（梅克夫人，一直资助他进行创作，唉，看来每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后面都应该有一个煤老板。），37岁闲得去结了个婚，结果找了个作得要死的老婆（米柳科娃，经常要跟他玩自杀的那种），
1893年5月（53岁），柴科夫斯基接受了英国剑桥大学授予的名誉博士学位。10月28日在圣彼得堡亲自指挥其《第六交响曲》的首次演出，11月6日由于霍乱症逝世（另一说是被逼服用砒霜自杀而死，或许是因为其同性恋的身份不被当局接受。）。
好了，这就是老柴几乎所有的“瓜”了，面对这样一个伟大的音乐家，面对他的这种人生经历，你，如果你是一个创作者，你要来为老柴书写传记，你要怎么写？
关于他的生平，最刺激的部分，当然是他的死亡，对不起，以前我的确只是沉迷于老柴的音乐，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他有同性恋倾向。
另一个未经证实的历史是这样的“1893年10月22日,柴可夫斯基在圣彼得堡演出时，他在帝国法律学院学习时的同学尼古拉亚科比，当时任俄国参议院的公诉人接到一封控告信，,信是一位显赫的贵族写的，在信原由网中他控告柴可夫斯基引诱他的侄子搞同性恋，并希望亚科比把信呈交给沙皇。
亚科比对此非常为难。据说,在当时很多人都知道柴可夫斯基有同性恋倾向， 但出于对柴可夫斯基音乐的热爱，都抱以了宽容的态度，如今有人写信揭发，点名控告，事情就很难办了。公开此事则会对柴可夫斯基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使他一世的英名蒙受污点，不公开，将做如何处理?
经过再三权衡，亚科比决定组成一个秘密的“荣誉法庭”，7名“法庭”成员由他们在帝国法律学院学习的同班同学组成，对信中所控告的柴可夫斯基引诱罪过进行辩论。据说，在10月31日，“荣誉法庭”与柴可夫斯基进行了长达5小时的激烈辩论，最后对柴可夫斯基作出了“自杀”的“判决”。这样做，既可保全柴可夫斯基本人的体面也对检控人有所交代。同时“荣誉法庭”还为柴氏提供了自杀所需的毒药。第二天，柴氏就按照“判决”执行，病倒了并拒绝让医生为自己做检查，直到去世。”。
好了，面对这一系列的“史料”，如果你是一个创作者，你会怎样来描述柴可夫斯基？最简单和最直接的方式，我想就是可以从他不被世俗所接受这个点来结构整剧吧。一个伟大的音乐天才因为天生的性取向问题却不被世俗所认可，甚至有可能是因为此而终结了他的生命。
这和另外一个伟大的天才何其相似，是的，那个天才叫——图灵——计算机之父、人工智能之父，曾协助英军破译了德军著名的Enigma系统，从而帮助盟军提前获得了二战的胜利。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同样是因为同性恋，1952年（是的，在柴可夫斯基死去61年之后），英国政府对图灵的同性恋取向定罪，随后图灵接受化学阉割（雌激素注射）。1954年6月7日，图灵吃下含有氰化物的苹果中毒身亡，享年41岁。（关于他的故事你们可以去看看电影《模仿游戏》）
有一种说法，为了纪念这个伟大的天才，乔布斯，是的，就是你们每年哭着喊着都要买他家产品的乔帮主把他公司的logo设计为一个咬了一口的苹果——这个苹果，就是图灵自杀的时候咬了一口的那个含有氰化物的苹果。
这是什么？这就是悲剧。
老柴的生平最刺激的部分应该就是他的原由网死亡，就是他巨大的音乐成就和不为世俗所容忍的巨大矛盾。这一点艾夫曼当然是看到了的，要不然他就不会将柴可夫斯基的死亡戏份做得如此的重——一开始一结尾。但是我认为艾夫曼也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尤其是在俄罗斯这样一个有着巨大古典传统的国家中。
去年我有幸在俄罗斯（尤其是彼得堡）溜达了一段时间，我也荣幸地拜访了艾夫曼位于彼得堡的学校，那段时间我天天看戏，看博物馆，我深深地感受到了俄罗斯的民族文化自信，当然，也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国家在一定程度上的“保守”与“固执”，你不能单纯地说这是“好”或者“不好”，这就是俄罗斯文化的特色之一，这也是他之所能够成为他，而不是另外一个美国的原因。
所以，整体的俄罗斯都是偏向传统和保守的，我曾幼稚地向当地的文化人士请教他们如何创新。人家的回答是，我们不着急创新，传统我们还没吃透还没玩够呢。的确，斯坦尼体系我们还没研究透呢！创什么新？契科夫我们还没演够呢！创什么新？天鹅湖我们还没跳过瘾呢！创什么新？
所以，但凡着急的人，想要更加贴近现代艺术的俄罗斯艺术家最后都去了美国，因为有的时候，你会觉得俄罗斯实在是太轴，太慢了。但是也正是因为这轴，这慢，所以他才厚重，所以他才浓烈。
所以，我非常能够理解艾夫曼，他和他的舞台作品在俄罗斯其实已经算是“异类”了，所以也相当的举步维艰。所以我一直并不觉得艾夫曼是一个偏现代先锋的编导，他从古典到现代是走了“半步”，他不能走“一步”或者是“一大步”，在俄罗斯，这是不行的。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巴兰钦很像，所以，在他的学校里，也供奉着巴兰钦的铜像，而会客厅里也挂着佳吉列夫的画像。
我认为这样的“半步”其实很好，有一种承上启下，传承联系的感觉，基里安的作品我认为也是这样从古典往现代走了“半步”的典型代表。比起有些爬都不会就开始飞的做法来说，这样比较不容易扯着蛋。
所以现在你能理解艾夫曼在面对柴可夫斯基的生平资料的时候的选择了吧，对于同性恋这个核心矛盾点，他是隐晦而克制的，这和大的社会文化背景是不无关系的。
是的，所以他在头尾运用了最刺激的死亡，在中间部分选择了用柴可夫斯的作品（这也是另外一种通常的做法来进行人物传记描述）来串联结构整剧。
这样做比较温和也比较能够让大众接受，但是我不满足的点有两个，其一，我认为这样的罗列过于版块化和简单化。就是你看这是老柴在创作《天鹅湖》了，这是他在创作《胡桃夹子》了，这是《奥涅金》，这是《黑桃皇后》......只是罗列，只是并列，但没有打破和交织（打破和交织可能会很复杂，可能会陷入混乱，但是我觉得那样会是更有意思的结构方式。）。
第二个极大的不满足是柴可夫斯基和他作品之间的关系太雷同了。尽管艾夫曼已经给予了主演极其优美极具力度的舞蹈编排，而当晚的主演也真的是超人一般地跳完了全剧（太TM累了，看着都累，这么大体量的动作，全场几乎就没有停过），但是，这种老柴和他的作品和他的作品之间的人物关系还是显得单薄和雷同。
我认为比较有意思的点是“柴可夫斯基”和“奥涅金”之间的关系，这个关系是我所希望看到的那种，就是多重关系的叠加——他既是作品中的“奥涅金”，他又是另外一个人，他甚至是另外一个“柴可夫斯基”（老柴内心的外化）。这种关系是复杂而多维的，是能够引发更多的想象的空间的。
对了，舞美不错的，我很喜欢那个抽象的大剧院的背景，还有那个好像钢琴黑白键一样的幕帘。
另外一个问题可能是音乐的选择，舞剧《柴可夫斯基》的音乐都选至老柴的音乐，这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可能也是因为碎片化的问题，会让我的情绪不能够完全地贯通，不能形成那种一气呵成的痛快感。
而在听《天鹅湖》、《胡桃夹子》等作品的时候是//www.58yuanyou.com完全没有这种碎片化的感觉的。舞剧《安娜》的音乐也是剪接的，但是因为有内在文学结构的贯穿就没有这种断裂的碎片的感觉。
最后想说一点，关于剧本，其实无数聪明的大师已经用他们的案例告诉了我们——捷径。如果你找不到一个牛逼的编剧（真的很难找，尤其是舞剧编剧），那么就请你不要胡编乱造，好好去看看文学文本，好好去看看经典。
找一个经典，你有感觉的那种，然后在经典的基础上来阐释你的新看法你的新观点，这是最事半功倍的方法，这，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方法。同样的道理，对于音乐也是适用的。（在每个作曲都活儿多得起飞，都没时间也没心情能安静下来和编导一起在练功房磨作品的时候，还不如老老实实去交一点钱，买经典的使用权。）
这些方法，无论是艾夫曼还是马修伯恩都已经用他们的成功，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了，所以，想什么呢？
艾夫曼的《安娜》为什么好？说到底还是原著文本好，然后音乐也好，编舞也好，重新用舞蹈的解构与解读也好，所以众好合一好，就是好上加好了。
写到这里，突然，想起，国内这些年也很流行做人物题材，我......呵呵和呵呵，算了，还是拈花微笑吧，喝茶喝茶，没事儿有空还是多看看书，多看看电影吧。
最后，祝大家假期愉快，艾夫曼的几个作品最近继续在北京天桥剧场上演，有空多去看看。
《柴可夫斯基》
鲍里斯•艾夫曼芭蕾舞剧
音乐：彼得•伊里奇•柴可夫斯基
布景：奇诺维•马戈林
服装：奥尔加•//www.58yuanyou.com夏什梅拉什维利、瓦切斯拉夫•奥库涅夫
灯光：亚历山大•西瓦耶夫、鲍里斯•艾夫曼
摄影：Katerina Kravtsova
Souheil Michael Khoury 等
图片来源于天桥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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