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打发死人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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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打发死人的队伍

罗古争滩

→刘晓红

清嘉庆某年正月,罗家村辛辛苦苦排练了一冬天的社火,还没上演呢竟然又在罗东罗西两头的毛头小伙子们为鸡毛蒜皮的琐事的争吵和打闹土崩瓦解了。这可是过年呀!常言说:穷日月富裕年!过年,不但能看上社火!这过年,可是能吃饱饭的好日子!运气好的话还有一半件新衣服可穿!这对普天下的人来说是何等望眼欲穿的美好期待啊!可这些愣头青们竟不知天高地厚的为了点芝麻大的屁事打闹的不可开交,打!你就打呗!竟然还把社火队给打散伙了!这事给老先祖咋交代呢?守护这方土地神灵得生多大的气啊?倔强耿直的中年大汉一一罗家村八大官人之一的罗德发越思量越生气。

“有本事的都给我站出来!窝里斗算个啥?同一个先人供桌下磕响头呢!竟然认不得自家人!就说你们叔侄打弟兄呢传出去丢不丢人!”。 “不要体面的!光知道背地里放光!乡亲们累死累活的干了一年,连个年都过不好!硬生生把么好的社火弄塌(散)伙儿了!年史(去年)个四月咱罗家的十几亩的大烟被河南的人敲头(割了烟骨朵)了,哪阵子你娃都钻哪哒去了!咋没见有一个人敢去//www.58yuanyou.com滩上斗呢!”。“就说前年的西瓜眼看就红籽黑瓤光差挨刀子了!一黑(夜)间被人家驴蹄子踏光了!咋没一个人敢去打呢!光在堡子里皮干呢!”。“这几年我忍再忍!就是看着过年不想言传!没料想狗东西年年都打捶呢!算一算几年没演成了社火了!去!回去问一下你爹和你爷!看往上推几辈老先人们是不是在一个锅里搅勺把呢!”。“狗东西!不知道到保护自己的土地,光知道打捶(打架)呢!我看再过几年滩地都没了!你娃吃土呀还是石头呀!今日个我罗德发可把话撂这儿了!再一回谁再给我耍社火打捶,看我不拿屎尿泼了你娃才怪呢!有本事你给我上河滩去把叫人抢去的地打回来!才算是你是你爸的儿呢……”罗德发这些天只要一想起耍砸了的社火,就板起铁青的黑脸,红着那双铜铃大的虎眼,挨着胡同往过叫骂,之前打架的人都不敢出门了!

不就是个社火没耍成嘛?至于气成这样吗?这是缘于罗德发心里有个不小的心结:三岁就成了孤儿的他长大后常听说他娘在临终时感叹:她之所以愿意嫁到罗家村,就为了年年能看上罗家村的社火,没料到自己福薄命浅吃馀饭打碗穷命甚短!但让罗德发稍感安慰的是每年的社火都在正月上演。关中人正月里都会把老祖先请回家的过年,罗德发每年在村里耍社火这一天,天明就早早的在先人的灵前供上热饭香茶,待饭饱茶足后再三叩九拜请“先人”都随他去看热闹。有时他也在里边扮个包公,因为他的个头大,脸盘黑,不用化妆看起来都很像。可有一次他晚上梦见娘说:发娃呀!看社火人太多了,娘这小脚老被人挤得看不到么!罗德发一急,醒了,想了想,便起床跪在供桌前含着眼泪说:娘!你爬上我的肩膀!抱紧我的头我今日让您驾一个马凳凳(骑上脖子)去看!我看还有谁能比咱高?为了 让“娘”看好这场社火,他赶天麻麻亮就跑到了县城隍庙门前等候社火。他为啥要跑这么远呢!因为村子里今年的社火昨天已经耍过,要看只能等到明年!母亲好不容易回趟家,他就驾上娘的阴灵不远几十里地去了县城看社火。别人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那还要从罗德发请“娘”吃羊肉说起,他带“娘”看完社火之后已经是下午时分,在一家羊肉摊前他双膝跪地,两手伸过头顶,在空中紧紧的一抓,然后又说:娘,您慢点下来!小心闪着腰。他这个动作把羊肉摊上的人都惹得哈哈大笑!以为他这是闹着玩呢!没想到他接着把板凳用袖子一擦,双手扶“娘”坐稳,还亲自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娘”面前说:娘!水有点烫,你慢慢喝!热羊肉马上就上来了。然后双手往袖筒里一插,坐在了旁边亲切的看着“娘”,“咦!真是可惜了!你看这年轻娃么,咋看起来神经兮兮的呀!”,“掌柜的,你可不敢把羊肉给他哦!小心被人吃了霸王餐!这家伙一看就不对劲儿!”就在别人对他的行为纳闷儿的时候,他把钱放在了老板面前说:“我娘来趟不容易,你给多放点肉!”。伙计胆战心惊把羊肉端上,他便把一双筷子恭敬地放在碗边说:“娘!您把肉全吃了!我来喝汤!”。同桌坐的人吓得后背的凉气直往头上窜!“嘻!你娘到阿哒呢!你这人搞怪弄得跟真的似的!”,掌柜的也被他吓到了,但为了求证罗德发到底是个啥人?便试着与他交谈,大孝子罗德发背亡母看社火吃羊肉的事一时间从成了大家的笑谈。大家要问这个罗德发到底何许人也?他——罗家村的八大官人之一,此人身材高大魁梧,性子耿直,说话高喉咙大嗓门。自幼父母双亡,他的妻与子都亡于难产中。因为在新婚蜜月里他答应过美貌善良的娇妻,今生只爱她一人,所以这个彪形大汉如今就是光棍一条。

“好我的哥呀!你嫑骂咧能行不?下回有人敢来咱地里糟蹋庄稼!看我的呷!”。“德发叔!你嫑骂了啤!再一回河滩上咱看看谁是狗熊!我就不相信!我不打他驴日的才怪呢!”。“德发叔!打架没说的!可我跟你不一样啊!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呀!到时候官府拿了我!我的婆娘娃咋办呀!”。“就是嘛!谁还不敢打架呷!我不像你一样美么!一个人扯鼾睡,全家做梦啊!”。这些天受够了窝囊气的参于打架的愣头小子们终于找到说词!

“呵呵!着来都还有点血性呢!还是算你爸的儿顶门杠子么!我罗德发虽然是光棍一条!但绝对吐口唾沫是个钉!撂句话能把地面砸个坑!只要你娃到河滩能卸只胳膊扛条腿回来,官司我就一身子背了!你只管老婆娃娃热炕头!上老虎凳,下竹签,入油锅全由罗德发我一人承担!绝不劳你回头望一眼!”。

“好!空口无凭!立书为证!我去学堂找先生借纸张笔墨!”一好事的小子转身欲跑。“立下!借不着笔墨了!”话音刚落,罗德发就咬破中指,便在祠堂的土墙上写下血书:即日起,凡参于夺回罗家祖传土地者,身后官司无论大小一概由官人罗德发一人承担,血书为证。“诸位老先祖在天之灵,请务必赐后辈儿孙力量和智慧来保全咱罗家祖业完整!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罗德发在祖先供桌上点燃了三柱信香,也点燃起罗家汉子誓死保家业的信心,热血沸腾的青年们齐刷刷在祠堂跪到了一大片。此刻压在的罗家村人心上的那块沉重巨石变成无限的动力。春分过后,他们便请来了一个瘦高个子的外地武术达人来做他们的武术教练,按照他的指点去练习武功:扛沙袋,担石头,练刺杀,扫堂腿,连环掌……只要能想到招数他们都练。

(二)

“河滩沙地是咱们祖先面朝黄土背朝天一镢头一镢头刨出来的!现在罗家人要抢占!我们绝不答应!”。“不答应!”。“土地是我们养家糊口的唯一的路子,抢走它!这算不算掐我们的脖子!有种的给我站出来!咱们与他拼了!”。“拼了!” “这河滩地广种薄收!政府还要按地亩纳税!部队和土匪还要来抢粮食,这还让人活不活了!我们也在村子里拉起一杆土队伍来保卫我们的土地!”。“对!拉队伍!保卫土地!”一河之隔的古城村人闻风也立刻进备战状态。因为他们两村之间的这样的争斗已经持续两百多年了,所以一方稍有风吹草动,大家都草木皆兵。

现在说说这片大家为此争斗不休土地吧!其实说穿了也算不上是真正的土地,那就是一大片由这条夏肥冬瘦的渭河每年深秋涨水退潮后留在河滩的大石头上面的那摸约五六尺厚的细黄沙,土便是覆盖在细沙上的那层薄薄的黄泥巴。由于下面全是石头和沙子这种土壤虽不保墒,但却十分松软,有利于植物的根系拓展,每逢春夏秋季,这里便流水潺潺,莺飞草长、鸟鸣花香的葱茏盛景。因此,渭河两岸靠天吃饭的河北边的罗家村和河南边古城村勤苦的农人们对其定是虎视眈眈喽!每年他们都等不得最后一场秋潮退去便早早的守侯在岸边准备开荒占地了。原因是这块滩地属于官府不管的荒地,规矩就是先占为主,多占多种,管你是张三李四王麻子,只要谁能开拓出来就是自家的土地了。这就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每年的秋潮涨水会把他们所有的地界永远弄得模糊不清,就连用大石头垒起的界畔也一样会荡然无存。每年秋潮过后,都觉得对方多占了自己的地盘,日久天长,积怨越来越深,地界成了两岸农人的发生争执的导火索。

“官人叔!我家的烟……”罗五的女人哭得说不出话来了。“德发哥,我东山日头背西山务的甜瓜昨黑了让人河南家遭踏完了咧!”,罗八也来告状了。“对了!还有西头罗四的油菜也要祸害不少了!”!罗德发一个趔趄背靠在老槐树心想:什么?咋担心啥啥就来!河南家的咋又故伎重演了?我前一段不是偷偷的还提着点心找过这个古城村的老保长吗?他不也将心比心的说他也不愿意看到大家这样互相遭践庄稼吗?他不是还答应今年忙罢两家主事的人还要在一起坐伙坐伙吗?难道他是耍我?!罗德发强压www.58yuanyou.com怒火,摆手以示意大家先回去,他必须先静一静想出个万全之策,毕竟打架只是趁一时之快,不但解决不了长久问题,还会结下更深的冤仇。人常说千年邻家万年邻家,好亲戚不如近邻家么。他们毕竟是邻村,有时候在地里遇上大暴雨过不了河,去人家里避避雨吃碗热乎饭他们也不是不给面子的。可就是有这些个别人私心太重,老觉得别人占了自家的地,今年你弄坏的庄稼,明年他毁了你的青苗。这样年年冤冤相报永无宁日。

“德发叔!快!快!老五,老四都不见了!可能是找人拼命去了吧!我家的大刃子杀瓜刀和长矛子也都不见了!小心这两个二杆子给咱趸下一大烂子!”两家的女人离开不久又失急火忙地又赶了回来。

且说此刻的河滩上,“挨千刀的!你给我出来!有本事你冲着我来!为啥要糟蹋那些不会说话的庄稼!我庄稼长到你娘的炕上了吗……”。“死不下的!砍了我的油菜,是你老婆把野汉子领我们家油菜地里了吗!从二月我家就没油吃了!就等着这点油菜籽榨油呢!你这个短死鬼,把我的油菜弄了!你给我出来!你让我看看你是个光脸还是个麻子!你个不要脸的!你个短寿的……”罗五和罗四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俩人手执器械看着自家被糟蹋的庄稼,冲着古城村在田里干活的人们疯狂地叫骂着,他们觉得此刻最难听的话语就是最好最有杀伤力的的子弹可以直接射中对方的心脏,疼得人家跳出来让自己美美的暴打一顿才对。可是人家只顾埋头干活,任凭他们怎么叫骂!他们连看一眼都懒得抬眼皮,这让他俩更加窝火了。转眼快到吃饭时间,地里干活的人陆续回家,其中一个人冲着他们喊:河北的他叔,回去吃饭去!吃饱了再来骂!我们这阵可要回家吃饭!总不能把耳朵留在这里听你骂人呀!

我的老天爷呀!把我的庄稼都糟蹋成那样了,你们还心安理得的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还吃辣子放屁一一刺激人!罗五和罗四简直快要气疯了,正要追过去打,可人家一闪身,钻到高粱地里不见了。叫骂的喉咙干的都要冒烟了,他们抓起石头就高粱地里胡乱扔,等在地里的人走光之后,他俩精疲力竭地来到了清水河边里喝了水,洗了个澡!看河边的芦竹叶子又宽又长干干净净做粽皮正好,就准备折两梱子背回去齐家埠街上卖钱。“四哥,你说这能是谁干的?我非得弄死他不可!”。“哎,你问我,我问谁去啊?那些没长屁眼的野汉!”。“ 咦!我咋觉得有点像是那个割苜蓿的人!你看个贼眉鼠眼的样子!咋看都不是好人!”。“可咱们空口无凭啊!咋去找人家?”……他们两个在芦竹丛中仍有一搭没一搭地追查罪魁祸首。

“就是嘛!弄点棕叶回去还能卖俩钱么!你几个先回去!等我调查清楚了再说不迟!明儿个咱俩个夹把镰刀过来把坎上的花艾草割回去,赶端午节拿到集上兴许还能卖个好价钱!”罗德发带着他们的家人从村里赶了过来后好不容易在清水河边找到他们并且不失时机地转移着他们的注意力。 “ 谁回去谁是孬种!我今天就要跟他们见个底儿!”。罗四一见大官人德发叔专程为此事而来,他就如荞麦面见风又硬起来了!“咋么见个底呀!咱总不能也把这里的庄稼全毁了吧!大家都是穷得精沟子打得炕边响呢!难不成也叫人都饿死呀!瓜娃!没物是实,埋怨人是虚,难道咱要给人家干墙上砸硬橛呀?这也不定是野狗练儿子(交配)碾的呢!”。罗德发长舒了一口气蹲河边很享受的洗着自己的黑脸。 “啥?反正今天谁说啥都没用,屋里都快揭不开锅了,糟蹋了我的庄稼!还让我忍着不成!德发叔,你啥时候咋也变了成个软……”,下一个字,罗四和罗五最终都没敢说出来。

“好我的他十三爷呀!你俩先听我说呷!毕竟人家的屋离咱地近得多!人家想弄点事啥都很方便,你俩今年是受损失了,先忍一下,万一不是人家干的,惹毛了不定哪天黑了人把所有的桩稼全糟蹋了!毕竟咱们隔着一条河呢么,还能天天来守在地里呀!我这就去找他的保长去!尽快给你俩一个说法!”。

“叔!你是真糊涂了还是哄人呢!就说谁弄这事儿还能给保长说!再说了,保长就算知道,还不庇护着!”。“你俩回去!我今天就是睡在这野河滩也非把那瞎瞎货给揪出来不可!”。唉!满心的委屈始终让他们无法平静。他们的女人看着自家地的那片狼藉相,泪水更是哗哗地流个不停。这时一只在还远处喝水的野兔应着德发叔弹弓上飞岀的石子应声倒地。“去!把野兔拾回去!一劈一半,回家给娃伙解解馋!”,罗德发手一指,两个女人抹着眼泪,不情不愿的走向那只兔子。罗德发把长烟锅斗往屁股后面一别,大步流星的走向古城村。

“我说老罗兄弟啊!这绝对是个误会!我可跟村民一再强调不能相互破坏庄稼,还有这事发生!你再好好打问打问!看这到底是谁干的?咱都是老农么!这断人口粮缺德事咋得出来呢!”。古城村的老保长耐心地向罗德发解释着,也对此遭遇深表同情。

“难不成这是我罗家人自己弄下的?难不成是我诬赖你们?你老大哥就看着办!再这样下去我可就压不住火了!等事情弄大了!别怪我没提前打招!”。罗德发虽己经肚子饿得前心贴后背了,但还气轰轰地拒绝了古城村保长的再三留饭,径直出了保长家门。

“各位乡党,凡事都要讲个道义!河滩沙地,荒草遍野,各拓为份,毁人田园实属不义!咱喝的渭河里的水,吃着滩地的粮!多行方便为上!若再有恶事发生,可别怪我让他死得难着!”。嘎嘣一声脆响,两颗老核桃被罗德发在手心里变得粉碎,被他“啪”地扔在了地上,临走面对着这些前来老保长家门口的看热闹的村民恭手告诫震慑。

晚上,他拎上小酒壶,手持木棒,腰系麻绳,独自驻地里蹲守,“到时候人赃并获,我看你老保长还给我说个啥呷!”,可是说来也怪。这种糗事在这几天里再也没有发生。但是大家对他的议论越来越多。说什么他是个软傻,一有事儿了就耍滑头!其实对于这些他心里都有数,在这些事情上冲动就是魔鬼。他爹不就是当年为了几十个被人家砸碎的破瓜和人打斗被人失手打死的吗?他爷不是因为他爹的离去而一病不起早早一命归西了吗?

五月初一天,罗家村和古城村连畔的田地里半夜失火了。各自烧掉了有两三亩地麦茬,在大家的明察秋毫之下。认为是在昨天在河滩就地做饭的人没有把灰烬中火星没完全压灭而随风燃起的,无论怎么说算是老天爷保佑没有烧了已经成熟庄稼。但是这个火情的发生,让没割麦子的人心里发了慌,疯了似的去赶着割河滩麦子,哪怕稍微绿一点的都一次性的割倒打梱,生怕自家的到口边的粮食又遭火灾,一直忙到后半夜才陆续回家休息。次日麻麻亮的时候,赶着牛马车,拉着架子车,推着小推车的人到了地里都傻眼了:昨天割好立在地里晾晒的麦捆都横七竖八的像打了败仗的残死的士兵一样散躺在地上都是小事!可麦穗子都不知去向了!难道这一年耕种就收了些麦草吗?!人又不是牲口,麦草能吃吗?古城村的人牙切齿的说:河北的人你给我等着!罗家村的人火冒三丈:妈的,心也太黑了……

“还傻愣在这儿干啥!还不给我抄家伙!今天放倒的全算我的!欺人不过扎了嘴!杀人不过头点地!抬上两副空棺,有种的跟我走!”望着光秃秃的麦杆梱,清凉的夏风一下却点燃了罗德发心中的怒火,他牙齿咬得咯咯响!过河时放着船他也没坐,直接趟水过河。

“说!今日这事儿咋弄!”,到了河滩,两副空棺材一落地,他们与早就等在河滩的古城的汉子们几乎同时红了眼,恶狠狠摔出了同一句话。铁叉、铁锨、长矛、弓箭、铁棒、木棒……但凡能做兵器的东西都在地上杵得嗵嗵直响。

“交出来吧!现在还为时不晚!”他们又同时喊出了第二句话。

“交什么?让你们铡得一穗儿都没剩!自己干的事儿自己心里清楚!少在这里装蒜!”大家同时斥责着对方。

“他妈的!贼嘴上还扎着三分钢!今天不把麦穗给我吐出来,就让你躺着回去!”他们很快向对方下着最后的通牒。

‘’上啊!打死这些死不认账的东西!”,“上啊!老虎不发威!让人成病猫了!”,一声令下,整个河滩顿时就成了战场!厮杀声,叫喊声,兵器搏击声!声声入耳!令人毛骨悚然!就这样两村村民把自己长年积压在心底的新仇旧恨瞬间翻倍变成杀敌的勇气和力量。他们誓死也要保卫自己的那点口粮田!胆大的打勇猛的,胆小的斗怯懦的,没胆的就变成了呐喊助阵的!婆娘娃娃吓得魂飞魄散飞奔回家请家里的老太爷,老太后出面平息战事!当这些老翁妪跌跌撞撞赶到时,只见对面已经来了十几个白发老人,其中有个穿寿衣,大喊:娃娃们!别打了!要打就打我吧!我老汉活够了!老人的介入让两方渐停下来。“河北的娃娃们!我是宝根老汉,如果你们为的是麦穗儿,就请赶紧停下手的家伙!我敢用这把白胡子保证!我古城人真的没动你们一根麦穗儿!你们现就到村里挨家挨户的去找啊……”。“河南边的你们听着!我是河北的罗老大!我们罗家人饿死也不会动你们一根麦穗儿的!请相信我的这一头白发!不行请到我们村子去搜……我们要是拿了你们的麦穗子……”。两家的老人都在嘶声竭力的劝着对方。可是谁又能看出麦穗儿的去向呢?这样的说教显然苍白无力!有气无力的老朽们在河滩地上跪成了行,统统朝天发起毒誓。这是演的哪一出呢?就算谁说出花儿来,但他也说不出个麦穗子来呀!双方僵持在哪里,个个都像雕塑一样!毒辣辣的太阳和火腾腾的沙石地面不大工夫就让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昏迷倒地了。紧张,心疼让他们的子孙又一次奋力的抄起了家伙抡向他们的“敌人”。老妪们拽不住自己的儿子,也拉不开别人的儿子, 就扑嗵一下,往地上仰面八叉的一躺,哭爹喊娘的吼起了哭丧的那一套,凄凄惨惨哀嚎遍滩。女人们又抢救公公又是抢救婆婆,吓得连哭都不会了。小孩子吓得在躲爷爷奶奶的身后,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口里不住地学着老祖母念佛样子念着:阿弥陀佛。战斗打打停停持续到了夜间,不知是哪个小孩突然变得聪明,大声喊道:甭打了!土匪进村了!土匪进村了!妇女们这下慌了:别打了!土匪进村啦!土匪进村啦!男人们还是不甘心停下手中的棍棒回头问着:土匪进哪个村了?聪明的女人们齐声回答:进咱村了!进……咱……村……啦!

“啥?土匪又来了?!”恶斗者就这样子在无任何征兆的情况戛然而止。大家没命似的往回跑!今年的收成没了,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家中唯一能吃的那点东西!对!快跑!咱们跟他土匪也干了!反正都打大红眼了!胆子也壮了!最后一口上下难接的气息支持着他们跑进家门!那点儿粮食还好好的在那儿放着,米面瓦盆旁只有饿疯了的老鼠到处乱窜。原来土匪才在那个孩子的嘴里并没有进他们的家门。他们这才想起来留在河滩上的老爹娘、女人、孩子和死伤者。

那两具空棺材现在是那么的沉重!这两具棺材真的能压垮所有的人。这里面可是早上还活蹦乱跳地吆着牛车岀门两个青年人啊!其中一个逝者的家就从今就成了绝户。那四五个伤者有昏迷不醒的,有满地打滚的,有痛苦呻吟的,总之这一刻全村人都在哭,为了在这块土地受的苦!为了丧命的人!为了老父母的白首和白胡子!为了沒啥吃的娃娃!为了没有成熟的烟果儿、油菜角!为了他们没了踪影的麦穗儿……反正此刻能做的只有哭。

这场恶斗只为了那些就要吃到口边的麦子。但最终只有躲在远处看热闹的土匪们能知道这些麦穗儿的去向。他们今年一改惯例,直接提前下田抢桩稼了,谁叫你们今年给村子里打了高高土城墙安上厚重的城门,还日夜让精壮青年看守着呢!要突破层层围护抢到粮食大不如以前容易了。土匪们今年早早地已经潜伏在他们的周围,随时准备把麦穗割走装进麻袋运上山,没想到一场小火灾,让这些农民竟然乖乖地提前下镰割好打成梱了!这多省事呀!土匪们有的还扮成麦客,给他们搭手收割,不为挣钱,只为了打听好底细好做适时地安排盗窃打劫。但这一切打死这些情绪激动的农人,估计他们谁也不会想到。

夏日的风轻轻抚着,伴着算黄算割啼血般的哭嚎,金黄的麦黄杏子和脆生生的麦栗子悄悄地在树上变软变香变得透亮,但终因没人理它们而羞得一头栽了下来得落进了石缝和荒草丛中。金色的阳光给清澈的河水中撒满了碎金,水中鱼儿在里面自由自在地游动着,河滩上那一丛丛刺梅花好像要放出所有的香味赢得世上所有的蜜蜂和蝴蝶。可两岸的人心都快要死了。古城村比罗家村更悲惨:一下子死了五个人,还有几个重伤者。毕竟罗家村是经过高人培训的,战斗力当然比他们强的多。悲愤的古城人即刻在眉县官府前击鼓鸣冤。

岂有此理!府台大人听罢非常愤怒!官府火速追捕凶手,因为告状的人说罗家村是全村所有男人们一起上阵使他们寡不敌ukeUOu众,死伤惨重。因此官府在罗家村见男人齐抓,其实回家途中罗德发早把参于打架的人都打发走了。“老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罗德发一人干!该杀该剐冲我来!不要连累别人!也不要惊动村子里的老人和婆娘娃娃!”。“老爷!把我家中的田地房屋、牛羊猪狗以及锅碗瓢盆统统卖了赔偿丧家!我无怨无悔!对了,还有我家屋前屋后的大树……”。罗德发自首后,极力揽下所有的罪过!

可是谁又相信他一个人能杀死杀伤这么多的人呢!抓捕行动丝毫未松懈。“难道你们不相信是我一个人干的我拿出我的拳法给你们看看!”。罗德发为了证明自己是唯一的杀人凶手,便不顾脚镣手拷的束缚和浑身的伤痛就地打起拳来,弄得官府大堂上是尘土飞扬。

“你给我老实点!”,衙役的警棍像雨点儿似的重重的招呼着他。官府的警员在村子里搜寻几天只抓到几个痿娃病老汉,审完也只有放了。

“罗德发!你这个小人!为了土地跟人打架也就算了!为何还在死人身上做苟且下流的事情?你居心何在?”大堂上官老爷的这句话把罗德发问得一头雾水。

“我罗德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打是打了,杀也杀了!该杀该斩由你!只是甭给我头上扣尿盆!我嫌臊气!你倒是说说,啥是苟且下流的事情!”。罗德发虎眼一睁,双脚跺地发火了。

“好你个钢嘴铁牙!我问你!你为啥要在死人屁股上再扎一矛枪!”老爷的惊堂木震得山响。

“啥!谁扎死人了?我活的都扎不过来!哪有工夫扎死的!”罗德发根本不屑。

“你给我听仔细了!此人前胸受了伤,衣服有很多血迹!可是他屁股上扎了几矛枪,竟然没流一滴血!这矛枪肯定是在人死后才扎上的!你们这些缺德的家伙!竟然跟一个死人过不去?”。官老爷义正言辞。

“哈哈哈!我差点给忘了!这壮举除了我还能干的岀来!我就是想叫他们这人死了也要记住:人一辈子不要做那些屙不下的事儿!谁让他把罗家的麦穗子夺走!我的枪法罗家村哪个人不晓得?十步以内那就一个字:准!”,虽然罗德发也在脑子里在努力寻思着//www.58yuanyou.com这个扎人黑枪的人到底是谁,但他已经却为那人背了罪过,同时也在心中为那死者叫屈。“好哇!我叫你一个:准!辣椒水、老虎凳给我伺候!大胆刁民!光天化日之下纠结民众打群架!还这般的下流作做!信口雌黄!如此重大的案情连省府都惊动了,你目无王法!故作非为!看本县令怎么收拾你!”。眉县县太爷简直快被他气死了。

“随便收拾我都行!但你甭急!请先把姓罗的人都放回去,他们与这个官司无关!若是不放,你这可不是明镜高悬!扶眉二县的官司为啥不放在扶风县审判,偏偏放在眉县,我不服……”罗德发尽管在监狱受了很多酷刑,但他仍不屈不挠闹腾着,他极力的想让人家把这案子放到自己的县府去办,这样运气好的话就可能少连累几个罗家人。

鉴于他的每天大喊大叫折腾不休加之古城人不同意放在扶风官府办案,眉县官府只好把他的案子移交到与两方肇事者无关的风翔府台。为了逼他说出同党,凤翔的狱卒们又给他酷刑侍候:把铁链子烧红给他系火腰带,把铁铧犁烧红给他穿火靴……给十指缝里扎竹签,但都毫无收获。 “你当官的有本事甭光折磨我!百姓的疾苦你们视而不见!天不下雨庄稼绝收!也不给人馀点粮食!一天坐在官府就知道整人!整死我一个罗德发算啥球本事!有能耐和权利你把地界给人划清楚了!甭让青苗被毁了,吃到口边的桩稼说没就没了……”。“你们早有作为的话,哪会有这些事儿,渭河沿岸不止我们两家是这种的样子!渭河有多长,冤孽就有多长……当官不为民做主,赶紧回去种红薯!……”。他知道自己在这世上的时间不多了,便不管不顾地把久久压在心底的话在审讯他的大堂上和盘托出,这样的任性自然只会招来更多的酷刑。官府严惩不怠就为了杀鸡儆猴,避免同样的悲剧再重演。可官府始终从未能从罗德法的牙缝中撬出一个同党来。“再不把河滩的地早早的分给罗家人去种麦子!我就一把火点了这官府大院!我做鬼也要闹官府!不信!试试看!饱汉不知饿汉饥!上河滩出去看看吧!农民饿得都要快吃土了!官府还把地闲这不让人种!你们是人还是畜生……” 这一天,罗德发从给他送饭的人嘴中得知,河滩地因为打架之后官府便封滩不让人插犁种地,那里的草长得都能藏住高骡子大马了。这个消息可把罗德发气疯了。 “你回去!再不要给我送饭!送饭来我都不吃!给我吃还不如喂猪!我打架带害得大家都种不了地了!没法糊口了,我是个罪人啊……”。罗德发面对给他送饭的乡亲,捶胸顿足的哭嚎着。自从他和三个村民被抓进监狱之后,村上就自发派专人在监狱附近租房子,给他们做饭送饭,虽都是粗米淡饭,但绝对饱腹。可这倔驴真的开始绝食。

人心都是肉长的,狱卒把罗德发最近的一举一动一五一十汇报给官老爷,并同情的说道:“这个人其实除了鲁莽之外,也真是为了乡党们着想,一个光棍汉,硬撑这么久无非为了给乡党们多谋点土地,我打听这个人之前村里很有威望的,扶贫济困帮乡党处理日常事务是他们村上的免费官人之一……听说他原来在齐家埠镇上都跪拦了扶风县老爷的轿子为民请求赈灾救济粮,他连哭带说长跪不起,请求成功,救不少家庭与水火之中……”。

“唉!我也睡不觉,当官多年,还没见过为大伙的事情如此不怕掉脑袋的人!他虽然在骂我!但他骂的也不无道理……还是让一切尽快结束了吧!赶明把那地给他们分了吧!毕竟民以食为天……”,凤翔府台也在自省。不日,扶风罗家村村民代表罗登科与眉县古城村民代表许佩连上诉控争,凤翔府正堂亲自诣勘丈,扶风滩地北自土粮地老坎起丈至渭河南岸止,实地有一千四百四十弓。因夹洲滩便于眉县古城人民耕种,遂分两段,一段给古城村许佩连,一段三顷八十九亩八分断给街北村赵中范。

果然从此,罗德发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安心过起牢狱生原由网活。一天府台闲来无事,便找这个让他颇感兴趣的罗德发解闷:“我就不明白了!那么用刑硬是没从你口中撬出一个同党!难道你这家伙是铁人?罗德发听罢仰天大笑:“难道我不是铁人?烦劳老爷弄一盆清水来!府台纳闷,想知道这葫芦卖的是啥药,便传人弄来清水。只见罗德发上前把头一低,胡须竟然直直地扎向盆底,根根垂直似钢针。老爷一看两股颤抖,不由惊叹一声:此乃奇人矣! 奇人矣! “你能告诉我,那么多刑具用在你身上咋就不疼呢!”,府台疑惑的看着他。“老爷呀!是官把你当瓜了吧?把那些刑具你放在自己身上试一个!看哪一个不疼得钻心?可我罗德发自幼儿父母双亡是靠罗家村的父老乡亲的百家饭养活大的,我害怕了皮肉疼痛,而不顾他们。那就妄亏了我这八尺汉子了!我一个光棍汉死了就死了!我一个人唱戏全家做乐!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多好啊!昨黑,我还梦见我真的给你们打死了!我看见了我爹妈和媳妇娃!我变成了河滩地的守护神了!我竞然还能看懂水情!我能保护过河的人不被淹死!我还能保护那里的庄稼不被大水刮走!我抬头便可射到天上的大雁!俯身便可捞到水中的鱼儿!我坐在树杈上吃着果子!我立在河中唱秦腔!……”罗德发微闭双眼摸着他的长胡子很享受的说着心中的夙愿。府台的喉咙哽咽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两年后,凤翔官府传罗家村人来岐山县监狱搬尸,言说罗德发暴病身亡。罗家村民来不及悲伤,就连夜赶到凤翔监狱,找到的是一副已经封口的十分厚重的黑漆棺材。农民总归是农民,谁也不敢问他是怎么死的?棺材是由两个官兵押送,明令不许开棺验尸,而且那个棺木钉得那叫一个结实,要想开棺,除非毁棺。但还有人心有不甘趁官兵解手之机,偷偷用刀子将棺材小头凿出一道小缝隙,隐约可见一双巨大新鞋底,至于这双鞋是否真穿在罗德发的脚上不得而知,官兵走后,有人想偷偷开棺验尸。可村里的老人们流着泪手压棺盖说,万一是德法的话,这样会惊扰他的灵魂,让亡者安息吧!谁让咱是草民呢!”。但很快有人传言说,这位府台大人看罗德发是个堂堂正正的人物,暗中与其交了好友。使用金蝉脱壳之计,让他出外求生去了,给罗家人的一幅空棺材只为了封住外界的口风,毕竟罗德发是杀人重犯,包庇他是有罪的。

一条堂堂七尺汉子就这样消失了,罗家人自发的厚葬了这罗德发的棺材。同辈的、小辈的,全给他穿白戴孝,毕竟他替大家背了大罪过!才保全他们老婆娃娃热炕头的小日子。罗德发的生死始终是一个谜团,只要提及他,罗家村人无不唏嘘落泪。为了纪念他,村人在墓地上立了一块石碑,上书:凡事莫强求,一切顺其由。为争一荒地,英雄命难留。后来,古城村来了一位高人,他绕墓一周,思忖半天,又在碑阴留诗云:沙地一方惹祸端,抢夺岂肯息风烟。若非殒命旦夕至,不晓相欺到哪年?随后他的坟头长出一棵大松树,端端正正郁郁葱葱。村里的老人都说这是罗德发的鬼魂变的,他要常青于这片土地,提醒人们:善待乡邻冷静处事,莫留遗憾在人间。

自此,两村人不再争天夺地了!随后的剿匪中丢麦穗事件真相大白于天下,大家都为自己的冲动而懊悔不已。如今这方土地在他们的精心作务下更加郁葱地奉献着土地对农人赤忱的那份热爱,这里的人们安居乐业南北通婚,其乐融融尽享这份厚重的黄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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