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爱穿的鞋
是妈妈纳的千层底
站的稳哪走的正
踏踏实实闯天下
……
今天听解小东演唱的《中国娃》，想起母亲做的千层底布鞋，不少人小时候都穿过吧？穿着舒适，轻便防滑，冬季保暖；春、秋季透气吸汗。
那时候是不存在买鞋子的，鞋都是各家女主人自己手工做的。一个家庭里，孩子的脚不断的长，往往第二年就小了，穿不进去，每年每个孩子都要做一、两双新鞋。一双单鞋，春天，秋天穿；一双棉www.58yuanyou.com鞋，冬天穿；夏天我们那里大人、孩子都不穿鞋子，凉鞋就不要了。女主人要是不会做鞋子，家里又有三五个孩子，日子能过得好吗？相亲时，媒人一般拿几双姑娘做的鞋子给男方看，说：“你们看看，姑娘手工好得很，能过日子。”女孩要是手工活好，身价会高不少，来提亲的人会很多。就是说会做一手好鞋子，是能否持好一个家的标准之一。
我们家有四个孩子，母亲房间的桌子上常年放了个“鞋缆子”，藤编织成的，脸盆大小。里面有针包、棉线（黑、白两种）、锥子、顶针、剪刀、各种布头布脑、鞋样子……鞋样子这个我得说说，家里每个人脚大小、胖瘦不一样，不是说“鞋不差毫，衣不差分”，做鞋不能靠想象，差不多是不行的。因此家中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鞋样子。隔壁小孩来家里玩，穿了双新鞋，母亲就会说脱下来让我们某某试试，如果刚刚好的话，母亲就会带着报纸，剪刀到人家家里剪个鞋样子，照样子做一双。
在我的记忆里。下雨天，不能下地干农活，就有几个妇女（现在人说的闺蜜）坐在一起边聊天边纳鞋底。我们那时读书几乎没有什么家庭作业，也没电视看，早早上床睡觉。经常一觉醒来，看见昏黄煤油灯下，母亲低着头，佝着背，左手拿着鞋底，右手用锥//www.58yuanyou.com子在鞋底上先引个眼，针在头上划两下，然后用手指上的顶针把系着“底索（纳鞋底用的麻绳索）”的针从眼里顶过去，拔出来，“咝，咝……”一下一下的拉“底索”，最后再往膝盖上使劲勒两把，如此重复这个动作。据说一双鞋底要纳1000——www.58yuanyou.com2000针，现在想来，怪不得母亲手里永远有纳不完的鞋底。
记得家乡有个习俗，正月里不动针、线和剪刀，和正月里不杀生，不见血差不多吧！反正家里能误伤他人或自己的东西必须收起来，一般二月二才开始做针线活。初一、初二、初三大家都过年，一年中可能只有这三天能安心休息。初四父亲带着母亲和我们全家去外婆家拜年，母亲回娘家看看，就没她什么事了，其它亲戚家父亲只带我们姊妹去。
正月里母亲必须留家里，客人来家里拜年，家里要是没人在家，是很不礼貌的。她闲不住，又不能做针线活，于是将去年腊月浸着的麻拿出来，用“蛮锤（捣衣杵）”锤软，坐下来，大腿上垫块布，将麻捻成一根根三四尺长的“底索”，一头像老鼠尾巴那样越来越细，要捻许多根，挂在墙上，不是一两天可以捻完的，得用一年呢。
天气好时，她就把我家的门板从门轴上卸下来，在门板上“褙壳子（打袼褙）”，先在门板上糊一层报纸，浆糊就是早上吃剩的稀饭，旧布是穿过的破旧衣服。已经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破旧得已经没有任何使用价值了，撕掉，挑出线头，糊两三层，等晒干自己就翘起来了，收起来挂墙壁上。做鞋子时照鞋样子剪一块，鞋样子拿出来留着。其它细节就不记得了，我不会做鞋子。
记得有一回，我母亲给做了双黑色灯草绒东北棉鞋。他们脚上都是脚背上有接缝的黑色棉布面子的老头棉鞋。灯草绒是很稀罕的面料，而且还是新式样——东北棉鞋，脚背上有白色球鞋带子那种。相当于现在孩子有双名牌鞋，应该还要兴奋些。我急于到学校去，在同学面前显摆一下。第二天，我很早起床要去上学，母亲看了下天说：“今天别穿新鞋，这天可能要下雪。”我哪里听得进去，边跑边说：“没事，没事……”头也没回。到学校同学们还没来，除住校的几个老师外，学校里空无一人。我没进教室，一个人在操场上走来走去，低着头看，还故意蹲下摸摸灰，怎么看怎 么好看。女老师看见了，向我招手说：“同学，过来，同学，过来……”我跑过去，女老师蹲下身子，很仔细的研究我脚上的棉鞋，点头说：“不错，好看，你妈做的吧？跟你妈说给我剪双鞋样子，我给我儿子也做双这样的棉鞋。”
到了最后一节课，我就高兴不起来了，真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天上开始飘雪花，我不时看看天，希望飘几片雪花就完了，可是雪花越飘越大就是不停，心里想这该怎么办啊？那堂课老师讲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放学了，地上有两寸来厚的积雪，你肯定想，一只脚套一个方便袋子不就可以了，雪有什么关系，错！那时很少有塑料用品，根本找不到方便袋。
包书皮大家都记得吧，现在学生开学前都要买一些，做得好好的，等发了新书套上就成。我们不是，开学前，母亲去舅舅那里讨一张报纸或者一块牛皮纸回来给我，发了新书就自己动手包书。别说，当年的孩子挺能的，我能包出花样来，四角有四个三角形书角，不少同学也让我给他包书，包完在封面上用毛笔写上“语文”“数学”。我们是要写大字的，毛笔和墨汁都有，不过那四个字不是谁都可以写的，必须孩子们觉得你写的漂亮才让你写。完了把母亲的“鞋缆子”倒空，里面放点重东西，土坯或几块石头，再把新书放下面压一晚上，这样就服帖了。
侧面也写上“语”“数”还有名子。说是书在放书包里很方便找出来，其实不是，就两本书，还怕在书包里不//www.58yuanyou.com好找，很容易就找到。是小心眼，新书是相当宝贝的，怕别人“偷”了。侧面不是还写了个名子吗？那个名子是擦不掉的，不会搞混的，哈哈哈……。
另外，还有一个目的，闲来无事时，将新书左边折一下，右边折一下，字一会儿变长，一会儿变方，一会儿扁，那年月什么都没有，看什么都挺有意思的。
看看地上的雪，又看看脚上的鞋，心疼啊！舍不得啊！一狠心，把鞋子、袜子脱光放书包里，脚像刀割一样痛，由红色逐渐变深。好在路不远，就三里左右。跑回家脚冻得已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母亲见我这样回来，赶紧将我塞到床上，用棉被裹紧，轻轻抚摸我的脚，这时不是冷了，她手接触的地方是钻心的痛，渐渐脚开始发烧，能感觉到母亲那双抚摸的手时，将我脚用破棉袄裹着放“火桶”里。母亲心疼归心疼，开始不停唠叨：“你傻啊，鞋湿了可以晒干，好险把脚冻坏了，让你今天别穿，我都说了，不听，不听话迈，烈辱（方言，不知道痛的肉）……”
我倒没觉得怎样，母亲还给我煮了鸡蛋，挺好的，就是冷一下，痛一下，那算什么，天晴我又可以穿我的新棉鞋了。
婴儿时期那个虎头鞋母亲不会做，是奶奶或外婆做的。从我下地走路开始，就是穿母亲纳的千层底，它伴着我走过快乐的童年，走进无忧无虑的少年，教我要堂堂正正的做人。
社会在发展。我17岁那年离开桐城时，城里已经没人穿老布鞋了，觉得它太土气。母亲用一双白色球鞋换下她自己做的千层底布鞋，从此就没穿过她做的鞋。那些年每次买新鞋上脚，不是大了就是小了，不自觉的想起母亲，想起她纳的千层底。还是只有母亲最清楚儿子，每年长多少，多少码她最知道。球鞋臭脚，皮鞋磨脚……千层底虽然土气了点，但是穿着挺舒服的，有被抚摸，更有踏实的感觉。
现在母亲已经老了，眼睛看不清针眼，多年没有做针线活原由网了。你说怪不怪，这些年，每次只要梦见母亲，不是昏黄煤油灯下晃动的身影，就是那双正在纳鞋底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