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乃风流之宝典，名士之秀台。内容涉及政治、经济、军事、文化、风尚，俨然魏晋六朝的百科全书，但其意义显然是名士风流。拿鲁迅的话来说是“一部名士的教科书”。

晋朝，那是人性最自由、最解放，最富于智慧和创造力的时代。文土大们呼喊出几千年来中国历史长河中为数不多的具有“异端”色彩的叛逆声音，最重的就是情怀，最不缺的就是风流。

魏晋名士最重形，也最重神，形神具备是他们的最高理想，他们讲究仪容、讲究德行、讲究文学、讲究品藻、讲究雅量、讲究排调、讲究容止……讲求之物如此之多，只是为了在乱世中找一种存在感。他们或飘逸、或放诞、或简傲、或文采斐然，令人倾慕。

然众多名士中，作者笔墨著得最多，刻画最为成功的，当是以下数人。

其一、 “礼岂为我辈设也？” —— 阮籍

阮籍，字嗣宗。“竹林七贤”之领袖，也是最有个性的一位。作为“离经叛道”的人格典型，他是“越名教而任自然”的身体力行者。他的性格特点极为鲜明。

1. 嗜酒

阮籍听说京城步兵营中的厨子善酿，有贮酒三百斛，请求当步兵校尉。故后世称其为“阮步兵”。

2. 善作“青白二眼”

阮籍任性不羁，待人接物但由己心，他看不起那些世俗之人，凡是这种人，他都以白眼相对。他母亲死了，对待来吊唁的人他的态度也不同。因为嵇喜庸俗，阮籍作白眼对之；嵇康高雅，他就对以青眼。后世以青眼表示对人尊重，白眼表示对人轻视。

3. 旷达不羁，不拘礼俗

阮籍的嫂子曾回娘家，阮籍与她话别。有人讽刺他不合礼法，籍曰：“礼岂为我辈设也？”（礼法难道是用来管束我们这些人的吗？）；阮籍邻家的女子很美丽，总在酒庐旁卖酒。阮籍和王戎常常向她买酒喝。阮籍喝醉了，就在她身边睡去。它丈夫起初很疑心，在一边观察，却发现他自始至终也没有别的意图。

4. 为人至慎，不轻易评论别人

“晋文王称阮嗣宗至慎，每与之言，言皆玄远，未尝臧否人物。”（晋文王称赞阮嗣宗是最谨慎的，每逢和他谈话，他的言辞都很奥妙深远，未曾评论过别人的短长。）

司马氏独专朝政。司马氏杀戮异己，被株连者很多。阮籍迫于形势，采取不涉是非、明哲保身的态度，或者登山临水，或者酣醉不醒，或者缄口不言，对司马氏集团虚与委蛇，应酬敷衍。钟会是司马氏的心腹，曾多次探问阮籍对时事的看法，阮籍都用酣醉的办法获免。司马昭还想与阮籍联姻，阮籍竟大醉60天，司马昭只能作罢。

5. 丧母之痛至深

阮籍的母亲去世时，他正与人下棋。对弈者请求停止，以便他回家操办后事。阮籍坚持与对弈者下完棋，赌出胜负。棋局结束后，阮籍饮酒二斗，大声号哭，吐血数升。阮籍在母亲下葬那天，蒸熟一只小肥猪，喝了两斗酒，然后来到墓穴前与母亲诀别。只是叫了一声“完了！”号哭了一声，便口吐鲜血，昏厥了许久。

他的父亲是建安七子之一的阮瑀，在他3岁时就去世了，如今母亲又去世了，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他感觉“穷途末路”，世上再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6. 行为不羁

司马昭权柄在握，地位尊崇，座上客人在他面前都很严肃庄重，把他比拟为王。只有阮籍在那儿，叉开双腿坐着，吹哨唱歌。痛饮放纵，无拘无束，自然快乐。

对于阮籍的不守礼仪、放浪佯狂，司马昭也算是多有容忍吧。

7. 文思敏捷

魏朝封司马昭为晋公，准备给他加九锡大礼，司马昭坚决推辞，不肯接受。朝中文武官员将要前到他的府上劝进，这时司空郑冲赶紧派人到阮籍那里求写劝进文。阮籍当时在袁孝尼家，隔夜酒醉未醒，被人扶起来，马上在木札上写起来，没有一处修改，写完后就将文章交给来人。当时人们称他为神笔。

司马昭想要登基了，此时的他自然需要做个样子，于是召集大臣们写个劝进表。阮籍不想写，于是还是想用自己的老办法醉酒来搪塞，结果这次是到了紧要时刻了，司马昭也没有了耐心，撕去了他温情的面纱，逼阮籍一定要写，最终阮籍无奈上书。

也就是在写了《劝进表》之后的一二个月，他就去世了，可能他始终不能原谅自己畏惧权势而妥协吧，令人叹惋。

其二、“西山朝来致有爽气。”——王徽之

王徽之，字子猷。东晋著名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儿子，才华出众，却生性落拓，崇尚当时所谓的名士习气，平时不修边幅。

1. 崇尚自然，不可居无竹

王子猷尝暂寄人空宅住，便令种竹。或问：“暂住何烦尔！”王啸咏良久，直指竹曰：“何可一日无此君！”

王徽之曾经暂时借住别人的空房子里，立刻就令人种竹子。有人问他：“只是暂时住一下，何必这样麻烦呢？”王子猷清啸吟咏良久，才指着竹子说：“怎能一日没有它的陪伴呢！”

他称呼竹为“此君”，当做相亲相敬的朋友，这种尊敬外物的心态，就是一种“自然胜于名教”的表现吧。

2. 随性洒脱

王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伤惶，咏左思《招隐》。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王徽之住在绍兴的时候。有一夜下大雪，他一觉醒来，打开房门，叫家人拿酒来喝。眺望四方，只见一片皎洁，于是起身徘徊，朗诵左思的《招隐》诗。忽然想起戴逵，戴逵当时住在剡县（浙江嵊州附近），于是王徽之立刻乘着小船去造访他。船行了一夜才到，可是到了戴逵家门口，王徽之却没有进去，而是径直转身回家了。别人问他这是为什么，他说：“我本是乘着兴致来，兴致消失了便回去，何必定要见到戴逵呢？”

雪夜访戴

王徽之因兴而行，又因兴而返，不为目的所羁绊，其洒脱随性令人感慨。也是魏晋名士崇尚自由、追求人性的范例。这则故事已成了千古佳话，无数文人争相模仿，殊不知已落了下乘。

3. 率真通脱，不理政事

王徽之在担任大司马桓温的参军时，经常蓬头散发，衣冠不整，对他自己应负责的事情也不闻不问。但桓温欣赏他的才华，对他十分宽容。

他又到车骑将军桓冲手下担任骑曹参军，负责管理马匹。有一次，桓冲故意问他在军中管理哪个部门?王徽之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什么部门，不过，经常见人把马牵进牵出的，大概不是骑曹就是马曹吧。

桓冲接着问，那你管着多少马?王徽之又是摇头，这要问我手下的人，我从来不去过问。桓冲又问，听说最近马匹得病的很多，死掉的马有多少?王徽之笑了，我连活马多少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死了多少（未知生，焉知死）?桓冲知道王徽之的一贯作风，只好无奈地摇摇头，不再问了。

4. 一派天真，超然物外

王子猷作桓车骑参军。桓谓王曰：“卿在府久，比当相料理。”初不答，直高视，以手版拄颊云：“西山朝来致有爽气。”

桓冲对说：“你到府中已经很久了，近日内应该处理一些政务了。”王子猷起初不搭腔，只是抬头仰望着，用手板支着脸颊说：“早晨的西山，最有清爽气息。”

5. 兄弟情深，悲恸而亡

王子猷。子敬俱病笃，而子敬先亡。子猷问左右：“何以都不闻消息？此已丧矣！”语时了不悲②。便索舆来奔丧，都不哭。子敬素好琴，便径入坐灵床上，取子敬琴弹，弦既不调，掷地云：“子敬，子敬，人琴俱亡！”因渤绝良久。月徐亦卒。

王徽之和王献之都病得很重，王献之先去世。一天王徽之问侍候的人说：“为什么一点也没有听到献之的音讯？一定是已经去世了！”说这话的时候了无悲哀之意。于是就叫来车去奔丧，一路都不哭泣。献之生前一贯爱琴，王徽之径直去到灵床上坐下，拿过献之的琴来弹，可一直也调不好音，就把琴扔到地上说：“子敬，子敬啊！人和琴都死了！”随即悲恸地昏厥了很久。过了一个多月他也去世了。

其三、“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卫玠

字叔宝，曹魏尚书卫觊曾孙、太保卫瓘之孙。中国古代四大美男之一。卫玠是魏晋之际继何晏、王弼之后的著名清谈名士和玄学家，官至太子洗马。

1. 风神秀异，超乎寻常，“玉人”之称

卫玠年五岁，神衿可爱。祖太保曰：“此儿有异，顾吾老，不见其大耳！”（卫玠五岁时，襟怀可爱。祖父卫玠说：“这孩子与众不同，只是我老了，看不到他将来的成就了！”）

骠骑将军王济是卫玠的舅舅，英俊豪爽有风度姿容，每次见到卫玠，就叹息说珠玉在身旁，就觉得自己形貌丑陋（“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又曾对别人说，与卫玠一同出游，就像有光亮的珠子在旁边，光彩照人。

2. 玄学造诣精湛，为人所倾倒

王平子迈世有俊才，少所推眼。每闻卫玠言，辄叹息绝倒。（王平子有超世的卓越才华，很少有他推重佩服的人。但是每当听到卫玠清谈，总是赞赏叹息、为他倾倒。）

“卫玠谈道，王澄倾倒。”卫玠五岁时就很有名，被人们称为神童。他很早就开始研究《老》《庄》。成年后，便以善谈名理而称著。他多病体弱，他的母亲王氏常不让他清谈伤身。遇到有好日子，亲友有时请他说几句，没有不赞叹的，认为他说到了精微之处。王澄与王玄、王济都有盛名，但都在卫玠之下，世人说：“王家三子，不如卫家一儿”。

3. 心性执著

卫玠热爱学问，每有疑惑，一定要刨根究底。有一次，卫玠说:“精神和形体都没有接触的事物都梦见了，难道这是心想吗?”乐广说:“这是凭借一定事物而心想。”卫玠琢磨梦形成的“因由”，多日不得其解，于是病倒了。乐广听说后，特地命让人驾车前往，为他解释“因由”，卫玠的病才好。

4. 渡江南下，颠沛流离

卫洗马初欲渡江，形神惨悴，语左右云：“见此芒芒，不觉百端交集。苟未免有情，亦复谁能遣此！”（卫玠当初准备渡江到江南避乱的时候，面容憔悴，神情凄惨，对随从的人说：“看见这茫茫江面，不禁百感交集。只要还有点感情，谁又能排遣得了这种种忧伤！”）

永嘉四年，当时中原战乱渐起，卫玠因家国沦陷，打算搬家到南方。当初很多北方士人都迁移到江南。对于卫玠这种多愁善感的人，又如何承受得了这种颠沛流离的愁苦郁结之情。

5. 正始之音

王敦为大将军，镇豫章。卫玠避乱，从洛投敦，相见欣然，谈话弥日。于时谢鲲为长史，敦谓鲲曰：“不意永嘉之中，复闻正始之音。阿平若在，当复绝倒。”

王敦任大将军时，镇守豫章。卫玠为了躲避战乱，从洛阳来到豫章投奔王敦，两人一见面都很高兴，成天清谈。王敦对谢鲲说：“想不到永嘉年间，又听到了正始年间那种清谈。如果阿平（王澄）在这里，就会佩服得五体投地。”

所谓正始之音，指的是正始年间崇尚玄学清谈，以何晏、王弼为代表的清谈风尚。

6. “看杀卫玠”

卫玠从豫章至下都，人久闻其名，观者如堵墙。玠先有羸疾，体不堪劳，遂成病而死。时人谓看杀卫玠。

卫玠从豫章郡到京都时，人们早已听到他的名声，出来看他的人围得像一堵墙。卫玠本来就有虚弱的病，身体受不了这种劳累，终于形成重病而死。当时的人说是看死了卫玠。此即成语“看杀卫玠”的典故出处。

对于卫玠的死因，有人也有异议，认为是清谈而死。——卫玠避乱渡江之初，去拜见大将军王敦。由于夜坐清原由网谈，大将军便邀来谢鲲。卫玠见到谢鲲，非常喜欢他，再也不理会王敦，两人便一直清谈到第二天早晨，王敦整夜也插不上嘴。卫玠向来体质虚弱，常常被他母亲管束住，不让他多谈论；这一夜突然感到疲乏，从此病情加重，终于去世。死时仅二十七岁。

7. 海内同悲

卫洗马以永嘉六年丧，谢鲲哭之，感动路人。咸和中，丞相王公教曰：“卫洗马当改葬。此君风流名士，海内所瞻，可修薄祭，以敦旧好。”

卫玠死后葬在南昌。卫玠死时谢鲲哭他很悲痛，有人问他为何如此悲伤，谢鲲回答说栋梁断了，因而悲哀。咸和年间，丞相王导发布文告说：“卫洗马应当改葬。此人是风流名士，海内仰望，可以准备薄祭，来勉励旧日好友。”卫玠改葬于江宁（今南京）。

其四、“传神写照//www.58yuanyou.com，正在阿堵中”——顾恺之

1. 三绝之画绝

顾长康给裴楷画像，脸颊上多添了三根胡须。有人问他是什么原因，顾长康说：“裴楷俊逸爽朗，很有才识，这恰恰是表现他的才识。”看画的人仔细端详，确实觉得增加了三根胡子才更有气韵，远远胜过还没有添上的时候。

顾恺之特别喜欢嵇康，不仅将自己的辞赋文采比拟嵇康的琴技，还特意根据嵇康的诗作特点为他画像。顾恺之说：“手挥五弦易，目送归鸿难。”要画出手挥五弦的动作很容易，要画出目送归鸿的神态就很难。

顾恺之给谢鲲画像，将谢鲲人像画在岩洞旁。当年谢鲲在回答太子司马绍（即后来的晋明帝）问题时，曾说：“在整饬朝廷、为百官作榜样方面，我不如庾亮，但在一丘一壑（指寄情山水）方面，我认为可以超越他。”故而，顾恺之作画时，将谢鲲置于丘壑之中，还原他怡情山水的真性情。

2. 三绝之才绝

桓征西治江陵城甚丽，会宾僚出江津望之。云：“若能目此城者，有赏。”顾长康时为客，在坐，目曰：“遥望层城，丹楼如霞。”桓即赏以二婢。

征西大将军桓温修筑江陵城，非常壮丽，完工后，会集宾客僚属出汉江渡口来远远观赏城景。他说：“谁如果能恰当品评这座城，就有重赏。”顾长康即于座上，评论道：“遥望层城，丹楼如霞。”桓温当即赏给他两个婢女。

顾长康从会稽还，人间山川之美，顾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

顾长康从会稽回来，//www.58yuanyou.com人们问他那边山川的秀丽情状，顾长康形容说：“那里千峰竞相比高，万壑争先奔流，茂密的草木笼罩其上，有如彩云涌动，霞光灿烂。”

此外，他流传下来的《四时诗》也看见其文采“春水满四泽，夏云多奇峰，秋月扬明辉，冬岭秀孤松。”

3. 三绝之痴绝

顾长康啖甘蔗，先食尾。人问所以，云：“渐至佳境。”

顾长康吃甘蔗，先从蔗梢吃起。有人问他什么原因，他说：“逐渐进入美妙的境界。”

顾长康作殷荆州佐，请假还东。尔时例不给布帆，顾苦求之，乃得发。至破冢，遭风大败。作笺与殷云：“地名破家，真破冢而出。行人安稳，布帆无恙。”

顾长康任荆州刺史殷仲堪的参军，请假回家。那时按照惯例不供给帆船，顾长康极力恳求殷仲堪借船，才得以起程。到了破冢，遇到大风，布帆完全坏了。顾长康写信给殷仲堪说：“地名叫破冢，我们真是破冢而出。行人安稳，布帆无恙。”大风暴还惦记着汇报布帆平安，殷仲堪收到信，大约会哭笑不得地很觉安慰了！因顾恺之一说，布帆无恙竟变作了四字成语，表示旅途平安。

4. 自创“神韵学说”

“顾长康画人，或数年不点目精。人问其故，顾曰：“四体妍蚩，本无关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即这个，指眼珠）。”——《世说新语巧艺》。

不论诗也好画也好，顾长康十分注重神韵。他著有《画论》，提出"以形写神"、“迁想妙得”的绘画思想，对后世绘画、艺术的发展影响深远。唐代张怀瓘对其画评价甚高，云："张僧繇得其肉，陆探微得其骨，顾恺之得其神。"

《洛神赋》

其五、“上人著百尺楼上，儋梯将去。”——殷浩

殷浩，字深源。东晋的大名士、清谈巨头、哲学家。

1. 精通玄理的名家

镇西将军谢尚年轻时，听说殷浩擅长清谈，特意去拜访他。殷浩没有做过多的阐发，只是给谢尚揭示了一些义理，说了几百句话；不但谈吐举止有风致，加以辞藻丰富多彩，很能动人心弦，使人震惊。谢尚全神贯注，倾心向往，不觉汗流满面。殷浩从容地吩咐手下人：“拿手巾来给谢郎擦擦脸。”

2. 每逢清谈则废寝忘食

孙安国到殷浩//www.58yuanyou.com处一起清谈，两人来回辩驳，精心竭力，宾主都无懈可击。侍候的人端上饭菜也顾不得吃，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这样已经好几遍了。双方奋力甩动着拂尘，以致拂尘的毛全部脱落，饭菜上都落满了。宾主竟然到傍晚也没想起吃饭。殷浩便对孙安国说：“你不要做硬嘴马，我就要穿你鼻子了！”孙安国接口说：“你没见挣破鼻子的牛吗，当心人家会穿你的腮帮子！”

3. “至理名言”

有人曾问殷浩：“将要做官而梦见棺材，将要发财而梦见大粪，这是为何？”殷浩回答说：“官本是臭腐之物，所以将要做官而梦见死尸；钱本是粪土，所以将要发财而梦见粪便。”当时的人都将他的此番言论认为是至理名言。

4. 坚不出仕

太尉、司徒、司空三府征召殷浩为官，他都推辞不就任。后任命为侍中、安西军司，殷浩都称病不就职。隐居荒山，将近十年，当时的人将他比作管仲、诸葛亮。王濛、谢尚还探察他的出仕和退隐的动向，来预卜江东的兴亡。

后来简文帝亲自征召他，他才出来做官，先后被任命为建武将军、扬州刺史，后被任命为中军将军。

5. 宁做自己

桓公少与殷侯齐名，常有竞心。桓问殷：“卿何如我？”殷云：“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殷浩年少时与桓温齐名，而两人却暗中争强斗胜。桓温曾经问殷浩：“你我相比，如何？”殷浩回道：“我与你交往非只一日，如果让我在你我之间选择的话，我宁愿做我自己。”

后来殷浩北伐失败，桓温对郗超说：“殷浩品格高洁，能言会道，假使让他担任尚书令和仆射，足以成为朝廷百官的楷模，朝廷用才不当，以致有今日。”

6. 废为庶人，书空咄咄

殷中军被废，在信安，终日恒书空作字。扬州吏民寻义逐之，窃视，唯作“咄咄怪事”四字而已。

朝廷因桓温上表列举殷浩的罪行，逼不得已，于是将殷浩废为平民，并将他流放到信安。殷浩被免官以后，住在信安，整天常常望空写字。扬州的官吏和百姓沿着他的笔顺跟着他写，暗中察看，原来只是写“咄咄怪事”这四个字。

殷中军废后，恨简文曰：“上人著百尺楼上，儋梯将去。”（殷浩罢官以后，埋怨简文帝说：“把人送到百尺高楼上，却把梯子搬走了。”）

7. 重燃希望，结果一场空

就在殷浩落寞之时，接到了一封信，是桓温写来的。信中桓温回忆了两人过去的友谊，打算让他担任尚书令。殷浩大喜，立即回信。

写好信，封好后，又担心信中是不是写错了，拆开来重新检查。然后再放到信封中，刚要送出去，还是担心有不妥，再拆开来看，就这样，他把这封信拆拆封封了十多次。

最后终于觉得完美无缺，派人把信送走。待人走远后，他松了一口气，然而等他返回家中，才发现写的信还在桌子上，派人送走的只是一个空信封，他后悔莫及，几欲晕死。

桓温本来想两人是多年的旧交，不愿把事情做绝，想让他重新出山。但看到居然是一张信封，大失所望。从此两人绝交。

作为一个引领时代风潮的大气派人物，出山却草草收尾，殷浩尝到的是苦果，最终郁郁而死。

《世说新语》便如一个人物大观园，珠玉琳琅，光可映人。个中翘楚便是作者笔墨着得最多，性格最为立体的这十位人物，他们中有宰辅、有osdQgouvio帝王、有良相、有权臣，他们既旷达不羁又至情至性，既豪爽勇武又细腻温情，既洒脱随性又兄弟情深，相似之处是他们都展现了自我真实的人格魅力，是崇尚个性、崇尚生机、崇尚才气、崇尚豪雄的魏晋风度的最好写照。

时光如流水，木犹如此，人何以堪！任你英雄豪杰、任你风流倜傥，任你一世豪雄，俯仰之间，已为陈迹，令观者同声一叹！“苟未免有情，亦复谁能遣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