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换车胎

梦见换车胎

伯 中

作者|王庆

伯中是简称,也就是伯勤中学,全称叫高邮县伯勤乡中心初中,是我们小伯勤当时的最高学府。

伯中坐落在粮站后面的一条小河的北岸,和卫生院紧邻。伯中和卫生院四面环水,说得再具体一点:伯中的南、北、西向都是河,东面的卫生院紧贴张叶沟河的西岸,水水相连,这就形成了一座方岛。现在想来此地清朗圣洁,东面救人肉身,西面育人灵魂,真不知是伯勤的那届领导班子独具慧眼的英明决策。

30年前,我就读伯中时,全校总共12个班,加上全体教职工,人数达六七百之众,每当上下学,学生像潮水一样涌进涌出。前面说过,因此地四面环水,学生进出只有大门口向东的一条路,看那卫生院东南角的一座小石桥,就可以想象出那人流的壮观了。

母校伯中给人印象较深的就是两个“齐斩斩”。一是学校门口的水杉树齐斩斩,四排砧板粗的水杉树笔挺直上,葱葱郁郁,树与树之间距离相等,粗细高矮略同,即便在县城里的公园内,此等场景恐怕也不多见。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如此用意,不知是哪届学长们的杰作。二是走进校园,一条南北通向的主干道,其路边法国梧桐下的自行车排得齐斩斩,那是数百师生们的交通工具,车头一致朝里,一辆挨着一辆,黑压压的连成一片,给人以震撼。如此两个“齐斩斩”,说明伯中治校还是严谨的,作风还是过硬的。

当然,穷乡僻壤里的农村中学大同小异,谈不上有何办学特色,接下来还是聊聊伯中的几名老原由网师吧,从他们的教学故事中,或许能帮我们重温那个时代。

我最初的班主任是开强老师。开强老师是我姑父的胞弟,我穿开裆裤的那会儿怕是就被他瞄上了。当年新生入学分班的时候,开强老师就把我从几百个新生中提溜过去了,这个“暗箱操作”无人授意,连我的父亲都不知情。开强老师心里肯定这么想的:嫂子的娘家侄子,能交给旁人吗?

开强老师天生长着一副主席模样的身板和主席模样的脸庞,连发型都是主席的那种,更巧的是,下额处还有主席一样的一颗黑痣。他的衣服换来换去都是中山装,只是颜色略有差别。上衣的口袋上别着一支亮晶晶的钢笔。我小时候天生怕老师,每次去姑妈家都要躲着她那做教师的小叔子。刚进中学就没有选择地“栽”在开强老师的手里,说实话,我是恼火的,因为他和我们家太熟了,如此下去,我在学校里犯下的混账事哪能瞒得过父亲?

开强老师教代数,上课操一口伯勤永丰腔,一板一眼,严肃得有些无趣。他讲课习惯带上“嗯”,我曾在课上给他数过,一分钟最多能哼出15个“嗯”来。

“嗯,同学们,昨天我们学习了有理数。嗯,上课之前,嗯(这里是方言,即“我”)先找个人问问看,什么叫有理数!

“嗯,王庆,你带嗯(给我)站起来!嗯,你说说看什么叫有理数?

“啊!什(方言,即什么)东西啊?嗯,你这个混账东西,整天在这里鬼混!…”

啪——

开强老师用手里的书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好在那时候,我虽然还不知道努力,但凭小聪明,尚未沦落到学渣的地步。有过一两次,我的各科总和成绩居然能名列全校前五,所以,我受开强老师的严厉教训并不多。至于学渣,我最终还是当上了,不过,那是高中的事情,不在开强老师的手中交待了。

开强老师上课虽不风趣,但他教功扎实,经验丰富,也算是年级数学组里的教学骨干了,一般全乡的年级数学统考试卷都是由他来出题。

还有一点为大家所不知道的是,开强老师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尤其是美术字,他用排笔一挥而就,很漂亮,像钢印的,笔墨间,其性其情跃然纸上。每到春节,姑妈家村庄上的春联,成了开强老师的个人书法展。

开强老师退休后不久得了中风,瘫痪在床,前几年过世了,终年76岁。因老伴走得早,听表哥说,最后的一两年,开强老师过得很是不易。

怀念开强老师。

教语文的是爱琴老师。

爱琴老师是师范出身,当年20多岁,扎个马尾辫,小小样样惹人怜。师范生是正儿八经的科班生,教学上的十八般武艺往往都能耍一点。爱琴老师就有一副好嗓子,还弹一手好风琴,所以她还兼教好www.58yuanyou.com几个班的音乐。

中年大叔开强老师的普通话水平为零,年轻漂亮的爱琴老师则强多了,但还是能听得出她不是我们伯勤人。我猜她是高邮北片地区的,因为她遇“军”说“尊”,即如把“军队”说成“尊队”,那是北片人典型的腔调。

爱琴老师的授课特点是细腻,比如,还记得她给我们讲的第一课,是清人彭端淑的《为学》,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接触古文(小学里只学过五言、七言律诗)。爱琴老师从每个字到每句话的释义一一讲解,更难能可贵的是,她精细到了每个字和词的用法,诸如无实义语气助词的前置与后缀、宾语的前置、动词的后补,等等,其实这些都不是教学大纲里的要求,对初学古文来说并不要求掌握,但zXksJxxNgm爱琴老师那时候就注意教学的延伸和拓展了。她讲现代汉语,比如词组的结构,何为并列,何为偏正,等等,她举一反三,讲得极为细致。坦率地说,我身边有好多成年人,尽管他们读过大学,但对这些知识到现在还是一知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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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欢上爱琴老师的课,爱琴老师对我也很偏爱。一次,我和我同桌因贪玩,我们忘记了做语文练习册。爱琴老师检查了,把我同桌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同桌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但爱琴老师只给我一个眼色,就放我过去了。还有一次,爱琴老师在全班批评书写潦草的几个男生,到现在我还记得她的话,她说:“全班只有王庆的字可以写得行草一些,其他人要老老实实把字写端正,如果你们达到了息戎的流畅美观,你们就可以写快!”

爱琴老师虽然个子小,但脾气还是有一些的,对个别不听讲的高个男生,经再三提醒后,情到急处,她哪怕踮起脚尖,也要伸出小手,狠狠地上去揪一把耳朵。有时,有些同学神情木然,只是两眼看着爱琴老师发呆,爱琴老师会突然扬出粉笔头飞向他们的脑袋,正色道:“你老是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字吗?注意看黑板!”此情此景,每每想来,都让我哑然失笑。

最后一次见到爱琴老师是在伯勤影剧院门口,那是2000年的春节,大年初一。春节前下了一场大雪,那天天气晴好,但雪尚未融化,奇冷。我是从某军事院校寒假回来,偶遇爱琴老师和她的女儿小莹,此时小莹的个头快接近爱琴老师了。爱琴老师一眼认出我,忙叫小莹称我为哥哥。爱琴老师询问了我中学毕业后的一些情况,她由衷地为我高兴和祝福。她说,她那时候就看出我将来会有出息。那一刻,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到了身为人民教师才会特有的欣慰和自豪。

此后,因我常年在外,就再没见到过爱琴老师,却不曾想到,我是永远见不到她了!爱琴老师患癌离世已有多年,她是那么的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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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汉语言文学的科班出身,如今爱上文字,甚至成为南方某市作家协会里一名不知名的小会员,想来受爱琴老师的影响至深。对文字的情感,对语言的驾驭,如果偏要说点感受的话,最初的来源就是爱琴老师当年的细腻。单就古文,在众多教过我的语文老师中,我认为爱琴老师是最出色的。

爱琴老师的爱人是她的同事文忠老师。文忠老师没有教过我,但他现在是我铁杆“微粉”,想必文忠老师读到上述有关爱琴老师的文字,定会伤怀再起,这很令我不安。对不起,文忠老师!

言至此,闭上眼睛,屏气凝神,不再想说什么。突然,脑子里出现了爱琴老师领着我们一边弹琴,一边歌唱。她那美丽、高亢的歌喉里又传来了无数伯中学子耳熟能详的《热血颂》——

“当你离开生长的地方梦中回望,可曾梦见河边那棵亭亭的白杨,每一棵寸草都忘不了你日夜守望,思念你的何止是那亲爹亲娘……”

物理老师是“沈大哈”。大哈,是学生门给沈老师取的外号,意思是说此人书生气有些重,且重得可爱。

沈老师早年是个泥腿子,确切地说是个有点文化的泥腿子。听我母亲说,沈老师在农业学大寨的时候是个插秧能手。在我们那里,插秧大多是女人们干的活,但沈老师干起这活来有模有样,令许多妇女自叹不如。沈老师不但秧插得又快又好,他还会总结经验。他曾把插秧要领总结成十条,编成顺口溜,让全大队的妇女同志们学习。一不插浮根秧,二不插斜身秧,三不插厚棵秧,等等,由于年代久远,对于沈老师的这十条口诀,我母亲现在也想不全了,很是遗憾。

沈老师是如何当上教师的,我母亲说不清楚,我就更不知道了。

我在伯中读书的那会儿,沈老师的外貌大体上有点像港星吴孟达,年龄也相仿。他不太爱修边幅,上课幽默风趣,大家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老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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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有一次,沈老师裤子门襟上的纽扣掉了,蓝色的秋裤从门襟里暴露无遗,看着很不雅,但沈老师浑然不觉,zXksJxxNgm声情并茂地继续讲着课,讲着讲着,还时不时地用两只手把裤腰向上提一提,引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了整整一节课。

沈老师注重教学实践。过去的人家都养猪,猪圈是个四四方方的砖坑,喂猪时用木制的猪食盆子盛装。猪嘛,吃得多,那所装猪食能少吗?加上猪食盆子子原由网,这分量就不轻了,每次喂猪时,要把盛满猪食的盆子子徒手放入圈坑里,很吃力。沈老师告诉我们,他替师母想了个办法,在猪圈旁竖了一根木桩,并在木桩顶端支上一根横杆,将猪食盆子子挂在横杆的一头,双手着力横杆的另一头,就像掌舵一样,如此就轻松地将猪食盆子子放入了圈坑内。这就是初中物理课本里的杠杆原理,沈老师活学活用,神了!

沈老师骨子里还有一股子的韧劲。有一次,他的自行车跑气了,修过一次,但没过几天还是慢跑气。沈老师索性不花冤枉钱了,他在后座上绑上一只气筒,骑着骑着车胎没气了,就停车取下气筒,气嘴接好气门芯,呼哧呼哧地捣几下,继续赶路。如此这般,沈老师坚持了好多天。

从插秧的十句诀,到利用杠杆原理喂猪,可见沈老师是一位从劳动中一路走来的人民教师。他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善于观察和总结事物,并把它用在教学中,如此接地气,值得我们学习和永远怀念!

当然,伯中还有很多优秀的老师,我曾在以前的文章中讲过几位英语老师,也写过伯中“著名”的代表人物“麻瘌瘸”。《麻瘌瘸》一文曾被全国多家媒体转载,最后收录于司法部主编的、法律出版社出版的《幸福的黄丝带》一书中,让全国的司法行政系统看到了我们的伯中和食堂师傅杨旭均(即“麻瘌瘸”)。

我笔下的伯中和老师,只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其实,每位老师身后都有一段优美的故事,比如吴新林老师、张桂秋老师,等等,写是永远写不完的,伯中的完整只能在我们的梦中,在无限的追忆中。

今天,伯中早已不存,已是人去楼空,曾经的操场杂草丛生,再也不见舞动的青春年少。这当然不是痛,这是时代的伟大变迁。伯中完成了它的使命,如今它已老去,并终将掩埋于岁月的荒芜中,直到消逝得无影无踪,这就是世界发展的客观规律。

值此教师节来临之际,谨以此文向伯中曾经所有的教职工致敬!

作者简介:王庆,男,江苏高邮人,现居浙江,浙江省金华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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