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落下班车

——开篇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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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创作编辑部

2019年9月1日

梦见落下班车

梦见落下班车

背娘

刘玉QOoFrMOZRE

第一次背娘,是多年以前惊蛰那天。那一年,我38岁,娘69岁。

那天下午,正在开会的我,突然接到姐姐打来的电话,“娘呕吐的厉害,你快点回来吧。”我撂了电话,叫了司机,飞似的向老家赶去,十五公里的颠簸土路,仅用了几分钟时间。跨进家门来不及细问,我背起娘就走,背上小车,背上旗医院三楼病房。

可谁能料想,这一背就是娘与我的生死离别,就是娘与我的阴阳两隔!

(一)

娘是突发脑溢血走的。走的非常匆忙,前前后后仅仅一个白天的时间,没有给儿女留下半句临终遗言,没有给儿女留下一个床前尽孝的机会,只给我们留下深久的后悔和痛惜,并且今生今世长伴不息!

据姐姐讲,偶有头晕的母亲,是早晨醒来探起身子来给炕边的火炉加炭摔到的。

在老家,惊蛰这天,人要吃梨,畜要灌药。这大概是先人一代又一代流传下来的旧俗,以求一年家人身体健康,六畜兴旺吧。

那天,父亲早早便起床,随大哥给他家的奶牛灌药去了。等父亲回来,老娘已经躺在了冰冷的地上。大哥当时是要给我打电话的,但被母亲制止了,“三儿,有他的工作,我炕上躺一躺就没事了。”

娘一生劳碌无病,平时有个头疼脑热从不吃药,常常是自己躺两天就好了。可她老人家又怎能够想到,这次的躺一躺,她却错过了最佳的黄金治疗时间,这让当时医疗条件简陋的旗医院的医生真的无力回天,只能让她带着对儿女和生命的无限留恋,离开了人间。

回想娘辛劳的一生,她拉扯我们兄妹成人,哥哥、姐姐、妹妹和我,那一个不是在母亲的背上长大,儿时娘的背就是我们的家啊!

多少次,压弯了腰,娘却舍不得把背上的儿女放在劳作的地头,深怕虫子、蚂蚁爬在我们脸上。多少次,我熟睡中尿湿了娘的背,娘顾不上擦一擦,却急忙看我的小裤裆是否已被尿浸湿。多少个数九寒冬,我爬下娘的背,钻进娘的怀,娘用单薄的身体为我驱寒取暖啊……

我们兄妹长大了,娘也老了。一生第一次背了娘的我,在娘出殡后,就陷入深深的怀念和自责中。这种悲伤的情绪在娘去世近一年的时间里始终难以调整。几乎每个夜晚我都梦见我的娘:或在房后秀丽超市等最后一趟班车,接远在旗下营中学读书的我放假回家;或是在我每次周末探家离去时,站在陈兽医的东墙角久久的望着我远去的背影,依依相送。或是逢年过节兄弟姐妹相聚一起,娘早早起床,靠着灶台一勺一勺高扬滚沸的奶茶;或是冬闲长夜我们围着火炉,听娘在彻夜不眠的唠叨家长。梦里,我或背着娘在泰山之巅,或背着娘在南海之滨,宛然生活在人间的温情里。可是梦醒时分,面对今生今世再也不能背着娘的冷酷现实,我的心好痛好痛啊,伤心的泪水一次又一次淌湿枕巾和脸庞。

的确,我曾在娘生前承诺过,等我工作和事业有点起色的时候,等我这缠身缠手的公务消停下来的时候,我带上二老乘乘轮船、坐坐飞机,到祖国各地到处走走看看。可现在这一切都无意义了,这些美好的诺言竟变成了美丽的谎言。

多少次,我在独自一人想娘的时候,曾懊恼过自己的自私。娘生前最后时分都怕耽误我的工作,我的工作真是那样忙吗?我也在反复追思娘的病因的时候,痛恨过自己的粗心。姐姐多次说起过娘偶尔会出现头晕,我怎不懂得去带娘做个全身检查啊?

但这一切都是追悔莫及的自我欺骗,最终我必须承认我是一个在娘生前没有尽到孝道的人。

人生叵测、人世叵测。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高堂父母在,何必远烧香!

(二)

梅吐玉容含孝意,柳托金色动哀情。多少个想娘的日子,唤醒我对娘六十九年风雨人生的万千思绪:生在旧社会,奉献新中国。勤劳朴素符礼,哺育儿孙克己。娘一生以仁为根、以勤为本、以爱施子,仁爱思想是娘的博大胸襟。

娘不识字,一生养育了六个儿女。从我能记事起,家庭的重担就一直压在娘的身上。上世纪七十年代,父亲也从解放初期的小坝子管理区的助理粮管员,一直干到人民公社的书记。按现在的区域观念讲,他也算是一个“乡官”了,但那个年代公社干部不带家眷,他只是一个常年下乡与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的公仆。听娘讲,父亲那每月三十多元的津贴仅够买我们一家七、八口人全年的口粮,所以我们的童年生活十分清苦。为了能让这么多的孩子吃饱穿暖,全靠年轻的母亲日夜操劳。春天,她和农村的壮劳力一块儿往地里担粪。夏天,她顶着炎炎烈日锄禾到老墒。秋天,收割一直要干到霜冻。冬天,还要大搞农田建设。但是在那个国家困难、人民艰苦的年代,起早贪黑,没明没夜,家里家外忙上一年,母亲过年仍没新衣换,只是把旧衣服再浆洗一遍充新穿上。

随着父亲工作的调动,后来我们举家搬迁到了米粮局公社这个新的地方,条件比以前的穷山沟不知好了多少。生活出现了新的转机,子女们也相继成家立业,日子逐渐富裕起来。可母亲富日子仍当穷光景过,因为多少年来的艰苦生活,多少年来的清贫日子,迫使母亲养成了有福舍不得享,有钱舍不得花的习惯。每年坚持种地、养羊、喂猪、喂鸡,一年四季经常劳作,怎么也不肯坐在家里享清福。母亲曾经对父亲说过:“我要自己种地养活这一大家子二十多口人,儿子、儿媳、女儿、女婿、还有孙子外甥子要回来探望咱俩,种下粮食省得买面,喂下猪羊省得割肉,咱老俩口眼下总不能让娃娃们回来自带米面吧。”

据二哥后来讲,有一次在暮秋的午后,他随旗委领导去黄羊城乡检查工作后顺道回家,当他让司机把车开到家门口,用力一推门,看见上面挂把大锁儿。转身感觉勃筋儿凉飕飕的,抬头瞅秋风中还夹杂着丝丝的冷雨。他急忙跑出去找母亲,远远的看见她老人家双臂夹着两捆湿漉漉的青草往回走。那时他真的生气了,上去夺过母亲手里的镰刀和湿草,冲娘发起脾气:“您老现在是缺吃还是缺喝,缺穿还是缺戴,缺钱花还是缺觉睡,顶着雨割草,寻的往下落病,您应安安稳稳坐在家里享享清福,儿女们在外工作也省心呐!”母亲却不以为然的说:“家里有几只奶山羊,不割草就得饿着,再说我能行能走的,咋能坐下来让你们儿女们养活,你们一人一家一摊子,你们出门在外生活也不容易,我们老俩口真的不愿给你们增加负担,妈更原由网舍不得麻烦你们兄弟姐妹们。”

在父亲和我们的多次劝说下,一直到十年后家里才把承包的土地退耕了,可每逢秋收母亲又跑到哥哥的地里干活,多年的劳动损伤使她无法弯腰,只好跪在地里收割。

老牛舐犊、羚羊飞渡。有道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可怜天下父母心。”父爱如山、母爱无疆!

(三)

同声若鼓瑟,合韵似鸣琴。尽管我的母亲总比左邻右舍的女人辛苦忙碌,受罪受苦,甚至她这个干部家属的日子并不如村妇舒坦,但母亲特别理解我父亲常年在外奔波的苦衷。刚解放时区里给干部配备一匹马,父亲回家方便些,后来只给配个公务员充当他下乡走村串户的伙伴,回家往返四十多里全靠步行。母亲心疼,就央求姥爷给我父亲买了辆“长白山”牌自行车,父亲回家才方便些。但我们一家老小就是把父亲盼回来,父亲也是先下地里和社员劳动,傍晚我们才能到父亲的怀中坐坐。因为那个“革命年代”,父亲的确切身份是“公家的人”。那时每到阴历年底,全村社员是或多或少往家里“分红”,而我们家则是往队里交粮金。从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末的二十年间,我们全家七八口老小没欠公家一分口粮钱,娘平时节衣缩食,就是不让外人给父亲脸上摸黑,就是不让村里人对我家说三道四,娘最怕别人议论父亲占了生产队的便宜。

那么多年为了全身心地支持父亲的工作,母亲一个妇道人家受苦、受累、受气,付出了很多很多,长大成人后我常常发问:为了孩子,为了家庭,为了丈夫,母亲舍的割下自己身上的肉,可在公家和自家的利益发生矛盾时,母亲宁愿牺牲自个儿,她只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家庭妇女,这些心甘情愿的奉献仅仅是一种觉悟吗?

为了支撑起这个家庭,娘是吃尽了苦水。但面对磨难,娘毅然与命运倔强抗争。对娘来说,最苦的岁月莫过于一九六九年冬天。父亲在挖肃“内人党”的扩大化运动中遭受迫害,被关押了六个多月,一直到次原由网年最后一批平反解放。在那些又寒冷又心酸的漫漫长夜里,我们只能依靠炕火来取暖,母亲内心的苦闷只得压抑到凄婉的低歌中,几次半夜醒来,母亲都在光亮的灶堂前,“呼啦—呼啦—”地拉风匣,一边烧炕一边心酸的吟唱,那份亲人分离的痛苦只能由她独自担当。整个冬天没有柴烧,母亲常常顶着刺骨的西北风,爬过山梁到很远的草场去拣牛粪。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父亲由于早年在米粮局公社大小东卜、前后永胜大队蹲点下乡,与农民一同起五更睡半夜,修梯田叠圪楞,饮食冷热不匀落下的胃病,导致离休几年后诱发胃癌。面对术后父亲日渐枯瘦的身体,面对手术专家留下的父亲至多能活三年的预言。娘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人生变故击到,而是与父亲一道,以对生命挚爱的乐观态度,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同病魔作顽强的抗争。在与父亲相伴的最后十年,三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里,是娘用一日五餐三煎药的辛劳,是娘用饭前茶水饭后烫脚的慰籍,让父亲最终战胜了狰狞的黑白无常一次次的纠缠。也令做了无数疑难癌症手术的内蒙古医院著名专家崔万里教授感叹,癌症晚期十八年存活,在当年的医疗条件下绝无仅有。

对娘一生的大爱,父亲在去世前,在他所著的四十万字的自传体回忆录《大后山》一书中,饱含深情的写到:“妻恩如山,中途永别。相夫教子,自修好果!”

(四)

娘的一生是平凡的,就象山脚下不显眼的蒿草一样,当她走到生命的尽头,就不声不响的枯萎了。但娘的思想和境界却是伟大的,她生前把无私的爱给了我们,也给了三村五里每一位所能帮到的人。

在困难岁月,我每每放学回家,总发现房前的王婶子,或院旁郭大原由网娘端着一个小盆,提着一个小瓶到我家来。后来慢慢才知道,那是她们家里瓮中无白面,缸里无油藏,来了亲人炊断粮。遇此情况,娘总是把家里也并不多的粮油匀一点出来,不会让她们空手而归。这样的事,已成为娘的习惯,虽说是借,其实娘是从未要她们归还的。还有很多的时候,我家午餐或晚饭的小炕桌上,总会多了些生疏的面孔。那是母亲深怕左村右社来找父亲告状的乡亲,憋了一肚子的委屈,还饿着肚皮回家。

这样慈爱的事,娘一生做的很多很多。不必说为村里海龙子的母亲隔三过五的调解家庭矛盾,也不必说借钱借布,帮衬着村里弟弟妹妹多的喜喜张罗娶新娘。单单是母亲给大西湾村腊九子的娘熬粥压惊,听她讲为了截住每天早出晚归下乡的父亲,替她右派的男人递申诉状,她五更天在王元沟掌子,险些被狼吊走的故事,便让我哭笑不得,永远的记在了心上。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娘是厚道的,乡亲们也是淳朴的。娘出殡的那天,闻讯从四面八方赶来给母亲送行的人很多,小四轮和骡马车几乎挤满了房前院后的空地小巷。这悲情但又让人温暖的场面,被村子里的陈老秀才记录在他的村史里。

“一箪米,一瓢饮,一文币,落红不是无情物;几顿餐,几份情,几多爱,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是陈老先生在村史中用心给娘写下的铭文,是母亲与乡亲们同甘共苦的真实写照,也是乡亲们给母亲平凡的一生最高的褒奖!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娘已离开我们多年,但我对娘的思念永远缠绕心头。娘把我背大,我却不能背娘到老。娘的肉体也许已经腐朽,但娘的灵魂从未走开,她留给我们的“勤劳、俭朴、博爱、无私”的品格和精神,将与我们同在,并让我们携着它行走,世代传承、发扬光大!

作者简介:作者刘玉清系乌兰察布市邮政系统一中层管理干部。喜爱写作。先前在《乌兰察布日报》(文艺版)、//www.58yuanyou.com《内蒙古日报》(文艺版)发表文学类作品多篇。近年书写的报告文学《邮魂》被中国邮政大型文学类丛书《从邮往谈》收录,散文《味觉山村》在《中国邮政报》(文艺版)“新人亮相”栏目发表。

梦见落下班车

中国观网 小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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