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花开
文/沈方
记忆中，每年阴历的四月，故乡的槐树就会蓊蓊郁郁，异常泼辣的开放。房前屋后，河畔村头，到处都是，一簇簇，一串串，纷纷从繁茂的枝叶间探出头。小蜜蜂也在花丛中间异常繁忙地劳碌着，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甜甜的味儿。这时候，村里的小媳妇们、小孩子们就会欢快地忙碌起来。小孩子会像猴儿一样爬上树梢摘槐花，而小媳妇们则把镰刀绑在棍子的一头，去钩取整枝的槐花。每到捋槐花的季节，大人小孩的脸上仿佛都洋溢着一层欢庆的色彩。因为这是属于每个人的节日。槐花捋下来以后，先烧上一大锅的开水，把槐花放在锅里烫一下，然后挤净其中的甜味儿，把它们搦成团，放在大簸箕上晾晒。晾干以后收起来，放在塑料袋装着，每要吃的时候，就取出一些在水里泡一下，然后用猪油炒着吃，味道那个香啊。
这样的庆典，在故乡的每一个春天都会上演。但对于我原由网来说，真正食用槐花的经历却不是太多。因为生活的困窘，农事的劳碌，母亲很少能够顾及孩子们的感受。因此，我们捋取的槐花就很少能够转化成餐桌上美食。当别人家的孩子捋槐花的时候，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也会一样的去捋，但捋回来，往往只能任其干枯，最后倒掉了事原由网。所以对于我来说，捋槐花只能是一种没有结果的行为，只能是童年的一种经历。之所以每年故乡的槐树飘香，都会萦绕在我的心头，那是因为在槐树花开的季节所发生的一些人和事，它永远的印刻在我的记忆里，每每勾起我淡淡的感伤。
二十多年前的那个上午，于我来说仍然就像昨天，那个上午所发生的事情而今看来也依然是那样的清晰。那也正是一个槐树花开的季节，现在我依然能够感受到那个上午空气里的清新。那天，三婶在捋槐花，于是我和兄弟还有其他的小孩子便凑在她身边。婶子用镰刀钩取整枝的槐花，我们这些小孩子便在树下帮着她把花捋到篮子里。整个上午大家都很开心，小孩子也欢呼雀跃。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便捋了整整两篮子的槐花。于是，小朋友便四散开去，各自回了家。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婶子和奶奶吵起来了，因为一点很小的琐事。不久，也就平息了下去。因为到了该做午饭的时候，所以哥哥便被母亲唤了回去帮助母亲烧火。当时母亲还对哥哥说，婶子和奶奶吵架了，婶子很生气可能中午便不会做饭了，到时让哥哥给婶子端两碗面条过来。平素，妯娌之间就妈妈和婶子关系最好。
然而妈妈还没有把饭做好，不幸就终于发生了。瞬间，人声杂乱！空气里弥漫着慌乱和紧张——婶子吊死在了她的那两间土房子里了。还记得有好心的乡邻，搬着梯子爬上房顶，呼唤着婶子的魂魄，但婶子终于走了，在那个空气清新槐花飘香的暮春或者初夏的上午。临死之前，她把仅三个月大的堂弟横放在床上，周围用被子围好，怕他从床上滚落。
她走了！
在她把头伸进绳索的那一瞬，望着自己襁褓中的幼子，那一刻，我不知道她的内心是何等的绝望！又是何等的不忍，但，她终于走了！
其实，三叔和婶子的婚姻是自主的。在上个世纪80年代的初期，在那荒僻的乡村那是何等的惊世骇俗之举。为了这样一份爱情，当初还是少女的婶子是冲破了怎样的家庭的阻力啊，又是跪了多少个夜晚，但她终归没有屈服。这些都是后来从母亲的言语中约略知道的。
就是这样一个坚毅的女子，她走了，带着对爱情的执着和坚贞。
及至年岁渐长，想来，应该是因为，当初冲破那么多阻力得来的爱情，以及婚后的生活，都不是料想中的那样，甚至给她带来很多委屈。但她终于无处诉说，因为这些都是她自己选择的。在万般委屈之下，她走了，带着难言的无奈和凄楚。
婶子走了，在如花的季节，如花的年龄，但她一直没有走出一个孩童儿时的记忆。
因为当初的那个上午，我，那一个四岁的男童，就一直在婶子的房前玩耍，甚至当她决定诀别这个尘世的时候，我和她只是隔着一道门。但当时的我还不能理解她在房子里做了些什么，也终归没有做出任何能够阻止悲剧发生的有益举动。
那一年，我应该四岁，因为当时妹妹还在吃奶，而我比妹妹大三岁。我四岁，或者四岁多，但终归不超过五岁。
因为我在，婶子走的时候，但我什么都没有做。或许这才是每一年槐花飘香的时候，都会屡屡撩动我内心情思的原因。
内心的原罪，无可原谅的！
另一个尘世的婶子，二十多年过去了，照此推来，你也已经应该是华发早生。但你留在我记忆里的永远是那年轻时的一//www.58yuanyou.com个侧影！
而我www.58yuanyou.com也只能在偶尔回到故乡的时候，到你那荒草萋萋的坟前，去看看你！婶子……
后记：
我是一个懒散的人，其实每年槐树开花的季节都会撩动我内心的情思。也甚至这篇文章开头的一节早在几年前我就已经写下了，但后面我终归不堪回忆，好几次都写不下去，只能一直了了。但我也知道如果我不把这件事说出来，它会一直横亘在我心里，一辈子。今天，也算是做一个交代，在我的内心，给那二十几年前的那个上午，给那一个四岁的小男孩。
及至如今，常想人活在这个世上，每个人或许都有自己的绝望，但终归不能抛弃那些年幼的子女。我们或许绝望，但想，如果我们绝望地撒手这个尘世，让那些年幼的心灵又该如何的绝望。如果我们尚且不能抵抗尘世的绝望，让那一个孩子又来如何抵抗。
这或许是我们苦度原由网尘世的一个原因吧！
沈方，教书匠一枚，现供职于江苏省泗阳县众兴中学。年近不惑，惑却多矣。从皖北农村来到苏北小城，不是为了诗和远方，只是为了生活。业余热爱文字，也仅仅是自娱自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