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别人七孔流血

好不容易才从里面跑出来,我给大家讲讲在里面时候碰到的那些奇葩人和奇葩事吧,真实的精神病院是你们想象不到的……那些病人真的是千奇百怪,诡异到骨子里。。。

不先说我怎么进去的了,比较悲壮……

先说我上铺的,名字我也忘了,称呼A吧,A是被家人强制送进来的,这家伙爷爷是旧社会的私塾先生,他也是传统文化守痴迷者,他认为网络害人不浅,天天裤兜里塞把大剪子,天天见网吧进去就找总闸,找到总闸就剪人电线……我们这每个网吧里都有他的大头照——他没被人砍死,也算命大。

后来被警察和家人一起送进来的,声势很壮观。

然后是BB还是数学硕士生,他是怎么进来的呢,这家伙有偶数强迫症……看不得单数,也就是奇数,出门坐车只坐2.4.6.8.0为尾数的公交车,就算是多坐两站走回去也不会去坐奇数的公交车。住宿也要选偶数,生活中任何行为都要用偶数……直到他找了第二个女朋友,他是被那俩姑娘给抬进来的。

第三个是C,有被迫害妄想症,总感觉周围人都想害他……天天吓的要死,为了保护自己,他身上天天装着十多斤的凶器,什么匕首啊扳手啊电棍啊,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拿不到……随手一摸,都能掏出一件要你命的东西。入院时候都被收缴了……这让他缺失了安全感,睡觉都是坐着,时刻保持警惕动作,精神时刻高度紧张……

第四个D,他略大点,有40了吧好像,抑郁症,总怀疑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后来想不开要跳楼——他家住9楼,跑到3楼跳了下去,把底下的一条哈士奇砸了个半死,他没事,被他老婆给送了进来。

第五个人E就比较特殊了,留着长发,在脑后面绑了个辫子,是个医药代表。精神分裂,而且是可以裂成几十个人那种,比较高能。每天一到晚上七点,他就开始唱国歌,唱完国歌就成为了两个人——新闻联播的男女播音员,一男一女,康辉和欧阳夏丹,其神态音调简直就是原型再现,关键是每天的新闻都不一样,各种国际国事天下事应有尽有,没人知道这些准确的新闻信息他是从哪得知的。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是模仿,他认为自己就是康辉和欧阳夏丹,7点到730分的康辉和欧阳夏丹。每天只有这半小时,而且只是播放新闻联播的话,他家里人还是可以忍受的,但是有一天晚上开始,他化身成了朱军,开始主持他的《艺术人生》,每一期的嘉宾都不一样,有时他是两个人,有时他是三个人,无论几人,脸上神态绝对可以实力担当。再往后,cctv二十四小时的节目,几十个主持人和外经记者,他自己一人就包揽了。直到被忍无可忍的家人送进来吃起了药,才勉强把他给按回730分的康辉和欧阳夏丹。偶尔他还想客串一把其他节目时,扔进治疗室里电一下就老实了。

第六个人F,长的跟吴彦祖一样,有脸有肌,是体育老师,每天锻炼18小时,一米八七大高个儿,护士见了他都要夹腿。自从他进去之后,天天来偷看的小护士比病人都多,后来有一个率真的小护士敞开心扉,向他求爱:你出去后,我当你女朋友好吗?结果F同志一听这话,啪嗒一下就给小护士来了个过肩摔,差点摔残。

他把小护士摔过去后就骂了:我堂堂武圣转世,岂容儿女私情扰乱我心!那小护士直接被F摔断了腿,这也是为什么护士们后来都只敢远观的原因。

F 坚持认为自己是武圣关二爷转世,而且有梦为证:他多次梦见关二爷威风凛凛地手持青龙偃月刀,骑着赤兔神驹,踏着七彩流云来给他讲授中华人民共和国第八套广播体操的精髓。

至于我嘛,我的故事就长了————

我小名叫榔头。

其实刚出生时,我们大槐树村最有文化的李先生给我取过一个相对文雅的名字:蓝田。

可惜我爹觉着这名字有“蓝(烂)在田里”的嫌疑,非要给我改名。于是周岁那天,家人将一堆书、笔、钱、公章等等代表着权利与财富的东西摆在了我的面前,看我未来是从文从政还是从商。结果是,我的眼神只是象征性的在那堆东西上停顿了一下,转而目光如炬,奋不顾身的爬到木门后面,万份坚定的抓住了那把黑大粗猛的榔头,让我爹往腚上抽了三巴掌都不松手!伴随着一股哈喇子落在榔头上,算是滴水认主。

我爹又要打时,邻居连忙上前相劝,说:蓝田爹,这是天意,逆天行事是不道德的。

我爹长叹一声:好,既然天意如此,你也别TM 叫蓝田了,你就叫榔头。

我娘摇摇头:名字不能随便乱取,榔头可以当小名,大名不行。

我爹精神一振:那好,再来一次,这次是什么都不改了。

有了前车之鉴,他们换了套路,不知从哪找了本唐诗宋词八百首,又让我攥住了一支铅笔,说让我用笔在上面划,上面这么多好听好看的诗句,随便扒拉俩字都能绝响全村了。

我不知道列位看官有没有读过杜牧的“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七年后,当我第一次庄严的在作业本上写下“上官青楼”四个大字时,旁边老师的腿都呼扇了一下。

但大家都喊我榔头,因为没人愿意在大街上听到诸如“二哥吃饭没,干啥去啊?”“没事,上青楼那儿玩玩。”之类的对话。

自那天起,我爹开始养成了餐必饮酒的好习惯,喝到动情处就把我提溜起来咧(li ,方言,通“揍”)一顿,咧完了就开始骂:小王八羔子,里面那么多字,你圈啥不好,你TM 给老子圈个青楼!你看看老子的名字,再看看你的!哎呦不行,再咧一顿。

终于,李先生有一次听见了,说你知足吧榔头爹,还有首诗里两句是“不长不成人,及长老逼身”,他要是圈了倒数二三字字,你打死他都没人管。我爹仔细一琢磨,虎躯一震,冷汗倒流,赶紧抱着我亲了两口。

这就是我名字的大体经历,有点悲壮。我爹叫上官八方,名字比我的有格调。

邻居秦家比我晚两天出生的姑娘叫暖玉,也是李先生取的名字。暖玉有个弟弟叫秦辉,是我唯一的兄弟。我们虽然差了三岁,但却很投脾气,自幼一起长大。他寡言孤僻,不喜欢跟别人交流,唯独跟我在一起时能多说几句。他由于身体瘦小,容易被同龄小孩欺负,我几乎就充当了他童年时代的护体金刚——你们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有种冲我来——事实证明那帮小王八羔子还是挺有种的。

不过我也没白给他当护体金刚,多年后有一次约架,本来我是约了一个人,没想到来了一个村,正当我被打的悲天壮地之际,只见秦辉腰缠麻绳,手握红砖,从墙头大喊一声:干你们娘!伴随着这声厉斥,萧瑟秋风下,他举着砖头纵身一跃——摔折了腿。紧接着原本快被打完的我加他一起又被打了个半死。秦辉不只腿骨折,脑门上还因此留下了一个“✔”形状的伤疤,可以作为耐克的灵魂代言人了。因为秦辉骨折,回到家我又被我爹胖揍了一顿。虽然多挨了两顿,但自那之后,我明白了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小男孩是肯为我遮拳挡脚的兄弟,只是期盼他下次尽量别站那么高的墙上。

那天我背着他去医院的路上对他说:小辉,你以后别喊我哥了,被仇人听到你跟我这么近,容易挨打。

秦辉说:哥你真仗义,那喊什么?

我说:喊姐夫。

秦暖玉,人如其名,温润如玉,笑起来的样子像三月里的桃花。她是常年蝉联我梦境女一号的姑娘,而且我们还有一层特别亲密的关系——同桌。那节课上,语文老师念完那一句诗后,我拿胳膊肘戳戳她,问:暖玉,知道我以前叫什么名字吗?

暖玉说:你不是叫榔头么。

我以前叫蓝田。

暖玉愣了半晌,突然红着脸抄起语文课本就磕在我脑门上,咬牙切齿的挤出三个字:不要脸。

真的,骗你是老狗。

暖玉面色绯红,扭过脸去:不要脸。

我面目严肃的盯着她说:我真叫蓝田,我觉着咱俩还挺有缘,竟然能在一首诗里相遇。

这次暖玉终于对我说了四个字: 滚,不要脸!

我最早的蓝田和暖玉的名字都是李先生给取的,那节课过后我才恍然大悟:李先生真乃高人也,同时对我改名的事情感到十分惋惜。后来听我爹说,李先生当年听说我抛弃了蓝田之名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一边哭一边骂我毁了他的一世才学。通过调查才知道暖玉妈妈当年也是风靡十里八村的村花,登门提亲者无数,李先生对其也十分爱慕,但她最终却选择了腼腆老实的秦老三……我方才明白了李先生的良苦用心。

我喜欢暖玉,她在我眼中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弯月水眸柳黛眉,秀鼻樱口白玉颊——我觉得自己看过的所有武侠书里用来形容女主角的句子加起来也不够暖玉用的,就是好看。

自小学起,在学校里,除了暖玉和秦辉,也没有人愿意跟我一起玩耍,本身我这名字就够令人费解的了,再加上我行为有些与常人不同——人动我静,人静我蹿。如此以来,我便被大家一致归为“神经病”、“小疯子”的范畴。

其实我的成绩还是相对稳定的,九年来稳居年级倒数第一,从未失手。当然,这也是他们不爱跟我玩的原因之一,老师常常和蔼可亲的对大家进行教诲:圣贤有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们都离榔头远点,别让他给带疯了。

那阶段,成绩往往是判定一个人是否优秀的标尺。

除了成绩,我的爱好也与别人不同,足球篮球乒乓球等他们热衷的运动我是没兴趣的,我的爱好有三:一,闻汽油。二,看小说。三,看暖玉。

的确,我自幼就有一个在别人看来十分不理解的怪癖——闻汽油。幼年时,看了部老动画片叫《邋遢大王奇遇记》,那会儿周围的小伙伴都喜欢邋遢大王或者其他正面形象,唯独我喜欢那只想要统治地球和消灭人类的老鼠领袖——鼠王,尤其是当它一瓶又一瓶的闻汽油瓶的时候,特别迷人。

看完动画片后,我翻墙到老叔家里,从他那辆摩托车里偷放出来半桶汽油,放在鼻前闻了一下,瞬间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那种直入灵魂的油香让我神魂颠倒,倒数第一带来的烦恼由此消失殆尽,这使我在未来的多年时日里能做到蝉联第一而精神不倒。

第二天听说老叔骑车去县城,到晚上十一点才喘着气推着摩托回来,坐在门口骂了一宿的娘。

自那之后,我就像鼠王一样,染上了汽油的瘾,并且一发不可收拾。正常情况下,每天要闻个两三次,如果三天闻不到,就会像几天没抽上烟的瘾君子一样,喉咙发痒,浑身无力,并且极为暴躁。

我的日常行为基本就在这三点中度过,闻闻汽油,看看暖玉,看看小说。然后把暖玉套进小说里开始编,有时候暖玉是个清朝时某个坐拥千亩良田的员外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后来碰到了微服私访的皇太子——爱新觉罗榔头,两人一见如故陷入热恋,但暖玉却被恶人相妒,那恶人花钱找巫师欲施法将暖玉变成丑女,但巫师青光眼外加脑痉挛,施法时候歪了一点,不小心把皇太子变成了一条狗。从此,暖玉开始抱着狗儿四处寻求帮助,最终在白原由网雪漫天的冬季,一家人吃上了狗肉火锅。

有时候,暖玉也是江湖上恶名昭著杀人无数的女魔头,当时的天下第一剑客——上官榔头决定要为民除害,便只身悄悄潜入女魔头的家中,藏在其床下,按兵不动伺机而发。但女魔头回家脱衣洗澡时候,上官榔头爱上了她,并且决定不杀她。为了能够天天看女魔头洗澡,剑客屏息伏地,一动不动,七天过后,终于饿死了。

当然,秦暖玉也有可能是个男的,他是个惩恶扬善的侠士,有一天碰见几个流氓欺辱一个民间女子上官榔头,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苦战十八回合后,他终于帮助流氓将民女绑了起来。后来侠士见流氓给的辛苦费太少,一怒之下斩下几人狗头,将那民女上官榔头给放了,民女得见侠士神威,深深爱上并嫁给了他,从此上官榔头和秦暖玉的七十八房姨太太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这类故事,我每天大概要在脑中编上几十个,而往往编故事的时候,我都会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就会给别人造成一种“这是愣巴!”“胡说,这TM 是神经病好么”“我觉着更像疯子”的感觉。为了避免成为他们口中的愣巴疯子神经病,我大多时候都会找个蚂蚁洞,用装作研究动物文明变迁史的姿态来掩饰自己思考时的呆样。结果这样一来,他们又说我是个“看蚂蚁的愣巴疯子神经病”。

我一看这样也不行,看来要拓宽视野,不能仅仅局限在蚂蚁身上,于是我开始看蜘蛛、毛毛虫等一切能活动的动物,再到后来,盯个黑板擦,盯把剪刀也可以度过漫漫课堂时光,反正无论我看什么,他们始终说我是个愣巴疯子神经病。

而长久以来编的故事,印成书都能建个图书馆了。长时间处于这种看书编书的过程中,我的空间想象力和逻辑思维能力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锻炼。在我15 岁的时候,一般的小说已经勾不起我兴趣了,通常看不到一半就已经猜出了结局。

所以,我一直认为自己不是愣巴疯子神经病。

针对这情况,暖玉在初中时也曾和我进行过一段对话:

暖玉:榔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不知道。

暖玉:听我爹说,你两岁时候就认识一百多个字,李先生都说你是神童,现在怎么回事啊?

我:我现在也能认识一百多个字。

暖玉:……榔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你看呢?

暖玉:你问我呀?反正跟正常人不一样。

我:他们是真傻。

暖玉:他们傻?你是指哪些?

我:觉得我傻的人。

暖玉:包括柳第一?

我:包括。

暖玉:他可是没拿过第二的高材生,放眼全县也是无人匹敌。

我:仅此而已。

暖玉:也倒是,你也是多年来稳居第一,比柳第一还稳。

我:排名只是个僵硬的表象,不重要。

暖玉:那你考一回第一,让我看看你的僵硬表象。

我:我考第一,你长大了嫁给我。

暖玉:行。

我:来,立个字据。

暖玉:立就立,谁怕谁?

就这样,奠定我婚姻基础的“十年之约”就这么郑重签了下来,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若榔头(上官青楼)期末考试拿第一,我秦暖玉十年后愿嫁给他。下面三个秀气的小字。

我之所以一定要娶暖玉,不只是因为她好看,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而更重要的一点,是我要对她负责。7 岁那年,我们相约一起去小河里洗澡,但是暖玉不够友好,不让我跟她一起洗,只能相隔几十米分蹲两处而洗,中间还隔着一道弯。后来我们洗完澡后发现衣服被人偷了,我厉声大骂一顿偷衣贼后,光着腚把赤身裸体的暖玉背回了家,那种滑滑腻腻的触感陪伴了我许多个寂寞的夜。

我至今也没告诉她衣服是我偷的。

那天签完“十年之约”回家之后,我将那张纸拿给我爹看,我爹瞅了一眼,露出两排大牙就笑了:憨货,想娶秦家姑娘还用考第一?老子多给你攒几年钱就行了,秦老三跟咱这关系,成为亲家不就一句话的事吗?

我抢过字条,一边往外拉一边说:爹你先爬出来好吧?满圈的猪都让你熏得直翻白眼了。回回你喝完酒,猪跟着醉生梦死。

我爹的本事我知道,指望他攒钱,我下辈子都得打光棍,能把我不少零件养活大就已经不易了。身为一个祖传的铁匠,同时又是白事带头人,哭丧委员会会长。那自然不用多说,这等艺人按理说在村里都是有一定地位和财富的,但我爹不行,好酒好赌,一边挣着一边输。三岁那年差点把我都给送出去,当时我爹跟几个外村的工匠吃饭,他喝了一斤多酒后开始跟人家打牌,输的昏天暗地,最后没得输了,脑子一激灵,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当场就把我当赌注给押上了,后来他们要掀牌决胜负的时候,我及时出现在门口并且洪亮的喊了声爹,对方看了我一眼,裤裆一紧,立刻把要掀起的牌给盖了回去:八方啊,我输了,钱都给你。他们走后,我爹翻开那三张牌,是3 A

事后我爹分析,肯定是我满脸绿漆、穿着大红裤衩、手持小榔头、头戴铁碗、脚踏白鞋、口咬猪尾巴的形象把他们给吓着了。

所以,指着我爹给我攒钱娶媳妇儿的愿望是不可能达成的,我只能靠自己,还有那张字条。

那天夜里,我小心翼翼的将字条收起来放在一个小木盒里,从那天起就开始搂着小木盒睡觉,并于当天夜里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春梦。

那年,我15 岁,一条蔚蓝色内裤5 元。

那年,秦辉的失踪,使得一切都成为了幻影。

第二章无柳三院

谁说时间漫长,如静似止?

这几行字的功夫,我24 岁了。距离娶暖玉还有1 年。

虽然9 年未见,但我一直坚信暖玉不会走去太远的地方,这是作为未婚夫的直觉。

秦辉是在集市上失踪的,他喜欢自己赶集,但在那天之后,秦家人再也没见过他。派出所找寻数日也未见踪迹,走访调查之时,集市上卖羊肉汤的人说看到过一个描述的像秦辉一样的一个男孩,他进了“玩把戏”的帐篷,“玩把戏”是指那种专门演绎“割人头”、“变戏法”之类的小杂技团。后来又有人看到了这个小男孩上了一辆外地牌照的面包车,而那时监控尚未健全,警方也找不到了那辆面包车。有了目击者,加之那年头时有孩子被偷,秦辉之案也被定性为拐卖儿童案件。

未婚妻和小舅子,我俩人都想。在最近这四年里,我跑到了市里,找了份快递员的职业,我每天到达不一样的地方,见到不一样的人,说着不同的话。东奔西走并不辛苦,只要能在某个暖阳下看到那道身影。

而我爹不喜欢我四处奔波,他希望我可以有一个铁饭碗,他在三个月前动用了所有的亲戚关系,帮我安排了一个可以为社会主义增砖添瓦的职业——交通协警。

我现在所处的位置,位于本市东南侧,是市里从各个行业里选拔出来的业界精英汇聚地,是闲杂人等无法进入的专业人才的神圣殿堂——无柳市心理治疗中心,俗称精神病院,市民都是亲切的称呼这里为无柳三院。

三院里的人在外人看来都是疯子,但以我进来这两天观察来看,有些人都是神仙一般的存在。而我,一个正常人,是作为一个偶然事件的受害者被送进来的。

无柳三院在整个市里也是当之无愧的精神病院之首,文韬武略笑傲群芳。硬件设施自是不用多说,没有优质的硬件,配备再好的医护,也是空壳。

在这里,我认为女护士的颜值可列为硬件设施之首。进来的很多都是抑郁症,本来天天就够闹心的了,再一抬头瞅见一排黑皮南瓜,想自杀的欲望比在外面都高涨。

还好,刚才我说过,三院的硬件设施很好。

我进的是第二病区的第二病室,这里面待着的基本都是在外人或者医生看来有心理障碍,但并不是反人类反社会扛菜刀砍人那种,而他们的病症也就在几个典型精神疾病区域内,譬如躁狂症、妄想症、抑郁症……他们只要不做出过于令护士紧张的举动,是不会被绑起来的。这帮人基本都是被家人给送进来的,表面看起来都很正常,只是有一些行为不能让人理解罢了。

我是病室里的第十一个人,自打进去之后,有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眉清目秀的小伙就皱起眉头,死盯着我,目光摇晃,由于紧咬着牙,脸部的肌肉分外明显。我对着旁边镜子看了一眼——不算帅,但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么用眼神嫌弃过。

我正要走过去问问他是什么情况,带我走进来的护士说:你不用问,他有严重的偶数强迫症,见不得单数,你是第十一个,他又得难受几天,得等着第十二个人来才能舒服。

我提醒她:你怎么不盼着有出院的呢?

不可能。这里只增不减。

那不合理,怎么才这么点人。

病情加重了就送去别的病房了呀。

一听这话,我扭头看了一圈那几个正好奇打量着我的病友,嘿嘿一笑。然后我对那护士低声说:大姐,今晚你最好不要去约会,虽然你们是第二次见面。

她一只脚已经踏出了病房,听到我的话又退了回来,她问我:你为什么说我晚上要去约会?

我说:虽然你今天没带戒指,但你食指上泛白的戒指痕迹还是表明你在今天之前是长期佩戴戒指的,而且出于面子,你并不想让对方知道你特别想结婚,所以选择在今天早上摘掉来准备晚上约会。这同时也说明你肯定是未婚的。

她一愣,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食指,又问:算你眼尖,那你怎么说我们是第二次见面?又为什么不让我去呢?

我说:你今天出门之前是特意洗过澡的,身上有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看眉毛的色泽也是今早才画的,耳朵上的钻石耳钉平时并不常带,所以你的耳垂有点发红。如果没猜错的话,你的更衣室内还会有一双你平时并不常穿的高跟鞋。这些加起来足以证明你今晚会有一场浪漫的约会,而且你很喜欢对方。如果是第一次相亲,在无法预知对方是什么人的情况下,是不会那么着重打扮的,聪明的女人都要给自己留一点上升的空间嘛。而从你每隔30 秒就要看一眼手机的情况来看,你们只是刚接触,并不十分了解,所以,我猜你们是第二次见面。

她呆了半晌,点点头:算你厉害,那你还没说为什么不让我去呢。

我靠近她说:通过他回复你信息的速度来看,他对你也算中意,所以你们两人今晚可能要有一定的亲密接触。但你昨晚应该是去做火疗了,虽然洗了澡,但你身上还是有残留的酒精味和火疗店特有的药水味,这种混合了沐浴露和香水味道的怪味并不令男人喜欢,甚至,有些抵触。即使你下班后再洗一次澡恐怕也于事无补。再加之我看你刚才站起来的位置放着一瓶拆口的治拉肚子的PPA ,所以今晚的状态并不适合你去约会。没有男人会对第二次见面就满身怪味并且臭屁连天的女孩有太大的欲望吧。

她怔了怔,面色一红,紧接着冲我竖了竖大拇指:厉害啊帅哥,我这两天受凉拉肚子,所以去做了火疗……不说了,我得先去上个厕所,以后有啥困难就找我。这就是你的病房了,你先进去吧。

说完,她拔腿就往外跑,我心想大姐你也没给我说你叫啥,让我怎么找你,真不厚道。

我的这段推理,都被旁边一个留着这年头很难看到的“三七分”发型的小伙听到,那护士走后,他走过来对我说:这位老兄,我看你面相和善,思维清晰,逻辑清楚,短短几步的距离,你都能推出她晚上要去见男人,请问老兄是不是侦探啊。

我摇摇头:不是。

他困惑的说:那你怎么推理的那么准。

我说:我视力好。

他又推了推圆框眼镜:不明白。

我说:我在后面看了她聊天记录才知道晚上要去约会的。恰巧我鼻子灵,闻到了她身上的怪味,所以就编了一通。

他似乎是反应了一会儿,随后他的眼睛散发出异常兴奋的神采:大哥,高人啊。

这就是我入院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司马大灯,由于我们两人都是复姓,名字又有些时髦,通报自家姓名后互相都有些好感。大灯除了感觉有些古板,其他看着都很正常。

大灯,你是怎么进来的。

被我家里人绑进来的。

哦,你犯了什么事,要把你绑进来。

没犯事,我不是惹事的人。

这时走过来准备让我登记的护士白了他一眼,说:他也没干什么事,就是裤兜子里塞了把大钳子,看见网吧就“咔嚓”一下断人电,要不是跑的快,早让人砍死了。

一听这话,我立刻对大灯肃然起敬,跑得是有多快才不会被砍死,不练田径可惜了。护士接着说,这事儿要是就一次,可以当作恶作剧,充其量是没有社会公德心。可这大哥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基本把整个无柳市的网吧都给掐了个遍,以前警察让网吧老板贴张通缉令都还爱搭不理的,现在你瞅瞅,哪个网吧的醒目位置没有他老人家的大头照?网管都直愣愣的瞅着门口,生怕这大哥操着大钳子就冲进来。

我回头望着一脸严肃、眉头略皱的司马大灯,心中敬佩万分。

护士看到我对大灯很感兴趣,似乎也来了兴致,她袖子一撸,眉飞色舞地说:后来市里贴的大头照太多,他没地方去了,就到郊区掐。结果郊区人民早有防备,第一次作案就让人给抓住了,打了一顿后送进了派出所,问他原因,你猜猜是啥?

我摇摇头,护士兴致索然的白了我一眼说,你这人真没劲。然后扭头转向大灯:你还是自己说吧。

司马大灯毫不避讳,他点点头说:网络这头洪水猛兽残害了太多青少年,他们目无尊长,整日沉迷酒色网络,这是精神自残啊。他们应当离开电脑,回家先学习三字经、弟子规这些最基本传统的东西,只有老祖宗的东西才是正道,其他都是牛鬼蛇神,我其实是在帮助他们。

护士应该是不止一次听到过这句话,她满足的大笑一番,然后望着面无表情的我问:是不是特搞笑啊?跟说相声的似的。

没有啊,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靠,怪不得你们能凑到一块儿。

护士走后,我对大灯说,你看,这姑娘有神经病。

大灯说,对,她们都有神经病。

经过和大灯的初步认识,我也基本了解了他的情况。司马大灯是个中国传统文化爱好者,他爷爷曾是旧社会里的私塾先生,打小就让大灯从三字经、弟子规等等这些东西学起。别的孩子一听这些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的文言文就烦的头皮疼,大灯不会,一听就如痴如醉,还时常提出疑问与爷爷辩论,无论他做何辩解,爷爷都不急不躁、笑而不语,等大灯说完了,抄起鞋底打到服就可以了。

就这样,大灯在爷爷的谆谆教诲下,成为了传统文化的痴迷者。爷爷在病死之前,表情坚毅的把大灯叫到病床前,留下了一句话:大灯啊,你做人做事一定要循规天道,万不可被现实的诱惑迷住了双眼!一定要记住!一定要记住啊!说完,大灯爷爷带着慈爱的笑容,流着祥和的泪水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听到这,我问他:大灯,你爷爷得了什么病死的?

艾滋病。

我觉得他爷爷流的可能是悔恨的泪水。

第三章七个臭皮匠

除了大灯,其他人虽然对我好奇打量,但好像并不打算主动慰问新来的战友。好在大灯受过传统教育的熏陶,懂得“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之思想精髓,对我热情无比,他把其他病友的情况向我做了一个大概的介绍。

最开始那个看到我就一脸嫌弃,有偶数强迫症的小伙叫燕未寒,23 岁,是个数学高材生,研究生,据说他对数字过目不忘,还获得过全国奥系竞赛的一等奖。后来不知经历了什么,开始看不起奇数,做啥都要偶数——直到他找了第二个女朋友。他的入院仪式算是比较庄重,两个女孩给拖进来的。他的所有摆设都按照偶数的规律来归置,微一乱套都会让他抓狂。

第二个是距离别人较远、靠着窗台、45 度角仰望天空的少年,他叫赵随风,只有17 岁,医生定为被迫害妄想症,高中生。上学时候,他总感觉班里所有人都在监视他,想杀掉他,于是他身上总会携带武器防身,他说若不是他思维敏捷反应快,早就死了百八十回了。后来他就不敢去上学了,终日把自己反锁在家,大门上极为夸张的挂了二十多把锁,他爸妈回家开门都要花半个多小时。他是在连续一个月天天报警,让警察同志去抓他们全班同学之后被忍无可忍的父母送进来的。

病人住院的时候要把多余的东西存起来,当时护士从赵随风身上翻出来两把匕首,一把10000 伏电棍,一把250MM 的活口扳手,一把22 号的叉口扳手。住进来之后,他也是一直保持着警惕状态,晚上睡觉都是坐着,从不躺着入睡,一丁点动静都会让他即刻弹跳。

第三个是在北边角落里独自坐着,长的有些像吴秀波,但一脸沧桑、面容枯槁的中年人,叫袁清尘,有抑郁症,38 岁,是无柳市的锁王,16 岁入行至今,据说没有他开不了的锁,他经营着一家锁具批发公司,算是事业有成。遗憾的是,他十分多疑,总感觉妻子在外面有人,伴随着整日的争吵,妻子再也忍受不住,赌气同他离婚。同时也带走了四岁的小女儿,这使得一向宠溺女儿的老袁有了更加沉重的挫败感。

自那之后,酒精成了他唯一可以依赖的东西,终于有一天,他酒后从楼上一跃而下……楼下那条体型偏胖的哈士奇被当场砸了个休克,成为了无柳市第一条植物狗,他自己则毫发无损。如此一来,老袁的老婆再也忍受不住,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进来之后,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呆着,眼泪不定期滚落,正跟你聊着天儿呢,泪水可能就哗哗流下了。其他时间里除了吃药,就是睡觉,傍晚时候,会大哭两个小时助助兴。哭的声音很是别致,像选秀节目里的爵士唱腔,只是没人为他转身。

第四个人就比较特殊了,35 岁,叫段无情,留着长发,在脑后面绑了个辫子,是个医药代表。精神分裂,而且是可以裂成几十个人那种,比较高能。家中也有妻女,他平日里正常的很,和颜悦色,见谁都笑嘻嘻的,表现的比正常人还正常。但是每天一到晚上七点,他就开始唱国歌,唱完国歌就成为了两个人——新闻联播的男女播音员,一男一女,康辉和欧阳夏丹,其神态音调简直就是原型再现,关键是每天的新闻都不一样,各种国际国事天下事应有尽有,没人知道这些准确的新闻信息他是从哪得知的。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是模仿,他认为自己就是康辉和欧阳夏丹,7 点到7 30 分的康辉和欧阳夏丹。

每天只有这半小时,而且只是播放新闻联播的话,他家里人还是可以忍受的,但是有一天晚上开始,他化身成了朱军,开始主持他的《艺术人生》,每一期的嘉宾都不一样,有时他是两个人,有时他是三个人,无论几人,脸上神态绝对可以实力担当。再往后,cctv 二十四小时的节目,几十个主持人和外经记者,他自己一人就包揽了。直到被忍无可忍的家人送进来吃起了药,才勉强把他给按回7 30 分的康辉和欧阳夏丹。偶尔他还想客串一把其他节目时,扔进治疗室里电一下就老实了。

第五个人叫萧慕白,28 岁,相貌俊美,身材拔萃,他应该是整个二病室内身体条件最好的一个。入院深造前就是赵随风所在高中的体育教师,每天锻炼18 小时,剩余的6 小时留给床和食堂。一米八七的大个儿,剑眉星目,标准的倒三角身材,肌肉绷起时的线条配合那张无以复制到可以跟吴彦祖PK 的脸,可以让所有护士都紧夹双腿。

据大灯讲,萧慕白的到来,直接导致了二病室成为实习护士最多的场所,每日前来偷看的护士要比值班护士多,终于有一天,一个率真直性的小护士敞开心扉,偷偷走到萧慕白旁边说,慕白,出院后我当你女朋友好不好嘛?

萧慕白剑眉一竖,星目流转,“啪嗒”一下就给小护士来了个过肩摔:我堂堂武圣转世,岂容儿女私情烦扰我心?

那小护士直接被萧慕白摔断了腿,这也是为什么护士们后来都只敢远观的原因。萧慕白坚持认为自己是武圣关二爷转世,而且有梦为证:他多次梦见关二爷威风凛凛地手持青龙偃月刀,骑着赤兔神驹,踏着七彩流云来给他讲授中华人民共和国第八套广播体操的精髓。

讲到这儿,我对二病室的人也算有了基本的了解,大灯说这五个人让他的生活有了一点色彩,其他那几个人就没什么意思了,因为没啥攻击性才被安排在这病室,但在这呆了快一年了,却不跟人交流,整天就是大把大把吃药,除了吃药,就剩下发呆和睡觉,病情既不好转,也不加重,如同行尸走肉。

不对呀,你还没说你是什么病进来的?大灯突然问我。

我没病啊。

这个时候,刚才离开的护士折返回来了,她听完我们的对话,对大灯一撇嘴,说:“你俩情况挺像的,都是扰乱社会秩序,还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你是各个网吧断网,他是到处让人背交规。”

大灯万分欣赏地看了我一眼,扭头继续看护士。同我之前问她大灯的事情一样,这位护士很享受别人对她的讲话内容感兴趣,在满足地微笑过后,她咂巴咂巴那张厚重的嘴唇,以方圆十米都能听到的声音说:“这个上官……青楼,这种名字是怎么给起的?”

“我说是杜牧起的你也不信。叫我榔头,比较顺口。”

“你咋不说是李白起的呢?”她有点烦躁地瞥我一眼,继续对他们说,“这个榔头是交通协警,就是负责站在马路上指挥交通的。现在违反交规的司机多了,交警一般也不敢玩命阻拦。他可倒好,只要是碰到违章的,就撒丫子玩命追,不管是自行车、摩托车还是小汽车、大货车,只要是违了规,他就算追俩小时,也非得给人拖回来不可,然后让人站路边,啥时候背会交规啥时候走。时间长了,他去哪个路口执勤,哪个路口绝对少一半车流量。虽然骂声一片,但毕竟合情合法,他们队长拿他也无可奈何,市内的司机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半根筋’,意思是他比那些一根筋的还少半根。在他的执法下,交通秩序大有改善。后来有一天,咱市里来了个大明星,就是那个柳倾城你们知道吧,一线女明星,演《八辈子桃花都不开》的那位。”

段无情说:“当然知道,我儿子和我爹都喜欢她,红透全国,到哪儿都引起拥堵。”

护士冲段无情伸出大拇指:“不愧是主持节目的,啥都知道。人家大明星来,那肯定是声势浩大啊,开着豪车不说,保镖都有十几个。柳倾城是珠宝品牌的代言人,这次受邀参加咱们金帝商厦的剪彩仪式,已经是给大面子啦。当时她的豪车停在商厦外面的路上,结果被蜂拥而至的粉丝一下子围堵住了,人在车里根本出不去,同时也引起了交通堵塞。听说是女明星来了,寸步难行的司机也都跑出来看热闹。”

说到这儿,她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就在这时,这位榔头同志骑着他那辆坏了消音器的大摩托及时出现。还别说,要是别人,真压不住这阵势。很多人都认出了‘半根筋’,现场的司机一看到是这狠角色,立马吓得都蹿回车了。但粉丝们不愿意走啊,还是拥堵在柳倾城的车旁。这位榔头同志也不说话,转身就离开了,再回来的时候,他手里就多了两挂鞭炮。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点着那挂几千响的鞭炮,扔到人群旁边的地上,当时就给这帮人炸毛了。粉丝们正要群起而攻之的时候,才发现他手里还有一挂更为粗壮的鞭炮,并且打火机都点着了,这情景立刻把那帮人给吓住了,连忙散去。就这样,一起交通拥堵被他解决了,但你们猜猜他把人都赶走后做了什么?”

几人一起摇头表示猜不到。

“切,你们几个也没劲。”护士失望地翻了翻白眼,继续说,“这榔头大爷面对刚把车窗摇下,戴着墨镜、目露感激的女明星柳倾城,连看都没看一眼,面无表情地冲司机开出了一张罚单后说:“违章停车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也就是我们俗称的‘交规’中的第九十三条,罚款尽快去交。现在全部下车去那里站好,背会第九十三条再离开。”

“嚯!”几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惊叹。

护士指着他们对我说:“看到没?他们几个人都觉得你做得太过分,你自己还不知错。”

司马大灯摇摇头纠正道:“不是,我是感觉他应该直接把人拖下来比较好,省时间。”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对,对,省时间。”

“切,怪不得你们能凑到一块儿。”护士可能意识到跟我们沟通有障碍,没等说完就走了。

护士走后,我对大家说:“你们看,这姑娘有神经病。”

“对,她们都有神经病。”

经过护士那添油加醋的一番描述,几人都一脸钦佩地看着我。

大灯说:“榔头,你还没给大家说结局呢,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我看着他们求知若渴的眼神,摇摇头:“没有,我还没开完罚单,就被一堆人拖走了。”

燕未寒突然问:“那一堆人是多少个?十个吗,还是十二个?”

赵随风说:“是十一个,哈哈哈……”

燕未寒脸色立刻苍白起来,他用近乎乞求的声音对我说:“榔头哥,我们俩谁说得对?”

我看了看大灯,说:“都不对,是十六个。”

燕未寒松了口气,面色渐渐红润,赵随风等人随即发出一阵笑声。

大灯等他们笑完了,伸手示意我说:“榔头,继续说啊。”

袁清尘虽然一脸阴郁,但还是递给我一张板凳,我接过来坐下继续说:“后来我是被我同事和那些保镖联合拖走的。我同事说我那么坚持的话,会引起更大的拥堵和混乱,不得已才将我带走。之后珠宝店的老总找到了我,说那个女明星从来没被人当众罚过款,还要站到墙根处背交规,这让她心里有些不自在,非要我给她赔罪。那珠宝商不敢得罪她,说只要我赔个不是,他愿意给我三万。”

萧慕白嗤笑一声:“这等女明星,一刀拍回老娘肚子里干脆。”

燕未寒皱眉提醒道:“是两刀。”

我继续说:“看那珠宝商也挺可怜,我就答应了下来。”

一直沉默的段无情张开嘴说:“珠宝商和女明星可能是一个人,是你有幻觉。”

我:“谁再打岔,我憋死你们。”

看到大家紧紧闭嘴后,我才继续说:“珠宝商立刻安排我参加他们准备的宴会,我就去了。到了那里一看,桌上都是在市电视台经常看到的企业家,还有两个本市的小明星,现场也有人在举着手机进行直播。”

大灯问:“然后你就赔罪了?”

“那当然,大丈夫一诺八万金。我向她敬了三杯酒。”

大灯又问:“那你怎么还能进来?”

我说:“敬完酒,吃完饭,我看大家也都喝高兴了,才从怀里摸出来一本书跟她说,柳倾城,你看,菜也吃了,酒也敬了,现在咱们开始背交规吧。你那天违章停车造成巨大拥堵,扰乱了社会秩序,你违反的是第九十三条,现在站起来去墙角,背会了再走。”

几人面面相觑,萧慕白突然一把握住我手重重晃了几下:你不畏强权,迎难而上,认真普及交通法规的精神让我武圣佩服不已!榔头兄弟,以后谁欺负你,给我武圣说一声,我剁了他!

大灯也点点头:老祖宗交代了,勿谄富,勿骄贫,勿厌故,勿喜新。榔头不趋炎附势,弘扬交规,循规天道,是大德之人啊。

赵随风说:榔头哥,然后你就被送到这里来了?

我摇摇头:最开始是送进拘留所,三天后,满拘留所里的人都会背诵交通法规了,我才被送进了这里。

赵随风继续问:你为什么喜欢让大家背交规啊?

我的神情严肃起来: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因车祸死亡,每天都有许多家庭支离破碎,许多孩子因此失去至亲,人生之路彻底被改变,这难道不是最悲痛的事么?为什么有那么多车祸?因为大家都无视交通法规,一昧按照自己私心私欲开车,毫不顾忌他人和公路的感受,在闯红灯或者超速逆行时候都心存侥幸心理,根本就是不负责任的严重行为,当侥幸与侥幸相逢,那就成悲剧了啊!这……不是我在让大家背诵法规,是千千万万的车下亡魂在求我让他们遵守交通法规啊同志们!

说到这时,我几乎声泪俱下,似乎有无数车祸中死掉的亡魂在我身边恸哭。

大家也都感染了这种悲伤的氛围,年纪小一点的赵随风甚至双目含泪,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宽慰。

我这才从怀里掏出那本皱巴巴的《道路交通法规》:来,想来你们也不愿让自己的人生发生悲剧吧,快来一起学习交通法规吧。

没多会,高亢洪亮的诵读声传遍了二病室的每一个角落:为了维护道路交通秩序,预防和减少交通事故,保护人身安全,保护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的财产安全及其他合法权益,提高通行效率,制定本法。

第四章镇院之妖

无柳三院里有四个病区,我们属于第二区,共有四个病室,只有第二病室是病情较轻的患者。每个病室配备专业护士两名,男护工两名,责任医生一名。每个区里有一个护士长,一个主任医师。主任医师有专门的//www.58yuanyou.com办公室,其他四个医生共用一个办公室。

这里每天也都有稳定的作息时间,从建院就没换过。

6 00 ,起床。

6:30 ,吃药。病人要提前接好水,排好队,护士负责发药,男护工就跟亲妈似的的在一旁盯着病人,若发现没咽下药去,会强制执行。

7 00 ,早餐,淡出个鸟来。

7 30-11 00 ,放风和治疗时间。病人可以根据自己兴趣来娱乐消遣,可以打牌、看电视、乒乓球、发呆,其中发呆的占大多数,偶尔有呆着呆着就发狂撒泼的,被男护工拖进电疗室做下特殊服务就老实了。

11 00 ,吃药。

11 30 ,午饭,淡出个鸟来。

11 30-14 00 ,午休,不愿意睡的可以自己浪。

14:00-17:30 ,放风和治疗时间。

17:30-18:30 ,吃药。

18:30-19:30 晚饭,淡出个鸟来。

19:30-21:00 看电视,放风。

21:00 熄灯睡觉,睡不着的自己偷着浪。

其实这个作息时间整体来讲很简单,那就是:吃药,吃饭,睡觉,玩。如果不会玩,那就像部分患者一样,如同行尸走肉。病人对三餐不满意的,可以让家人外送,院里有代为保管的地方。

其实这里跟学校没什么区别,按部就班的掐点活动,只是不用等上课才睡觉,只要你老实,一天睡25 小时都行。如果非要说这里不如学校,那就只有一点:没有女同学。

二病房的责任医生叫吴相忘,刚四十岁就败了顶,只留了两缕乌黑发亮的长发盘绕在脑门之上,像是两条腿,为此,有文化的病人们暗地里都称呼他为“二踢脚”。

两名男护工是招聘来的兄弟俩,姓熊,熊大,熊二,没人关心他们的真实姓名。人如其名,高大威猛,关键时刻要按得住病人才能胜任此工作。

病房里有两个护士,先前给我进行生动介绍的那护士是董大雷,还有一个叫李小炮。董大雷长相一般,但那口才却十分了得,若是不做医护行业,去电视台谋个职业也是没问题的。

至于李小炮,是无柳三院的传说。

来了三天,我只是从那几人的口中隐约听说了“镇院之妖”李小炮的一些事迹,传言她是林黛玉和李逵的复合体,刚柔并济。之所以说她是镇院之妖,是因为这里所有的病人都不讲道理的喜欢她,每个人看到她比见了亲娘都亲。但因她正请假,第一天时并未见过其真身。我也很纳闷,一个一米六的瘦弱姑娘是如何能把一米八七的萧慕白治的服服帖帖的。萧慕白那脸上永远是关二哥那“天下舍我其谁”的牛逼神色,唯独他听到“李小炮”这三个字时,立刻变身怂包。

第一次见到李小炮是在三天后的清晨,自那天早晨我醒来时就浑身无力,喉咙发痒,整个人像是电量透支的锂电池一样。我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会有这种症状,那就是——缺油了。

我的油瘾不比常人的烟瘾差,我常备的汽油瓶已经使用了多年了,那是一个小时候用来放糖豆的蓝色瓶子,我在里面塞了很大一坨浸泡过汽油的棉花,每隔几天就要换一次,以确保味道纯正不失真。好在小时候的产品质量尤其好,那个蓝瓶子使用了这么多年,竟然毫无坏的迹象,密封也很到位,不至于快速挥发。

有一次生病,我曾经被强制戒了一个多月的汽油瘾,倒也没什么感觉了,但当我重新走回大街上,汽车摩托车从我身边唰唰飞过,那股沁人心脾的味道让我体内沉寂五年的小宇宙轰然爆发。旁边一个大哥指着我对他儿子说:小子玩意,看着没,不好好上学,长大了娶不着媳妇就这样,瞅着摩托车都当成女的啃。

如此,我又重新醉进了汽油的温柔乡之中。

痛苦的是,在三天前入院的时候,我的个人物品都被清点出来存到了柜子里。在这里,个人物品是禁止带入的,除了被褥衣物等日常用品,其他东西都要存放起来,待到出院之时再原物归还。

三天过去了,我有些扛不住。这天早晨我醒过来,只感到呼吸急促,自己体内的能量正在缓缓流失,想跑进棺材历练下。

司马大灯每天都是标准的六点起床,他会站在病房活动室的中间,面向护士站做一套华佗的“五禽戏”,然后坐在床上闭目打坐半小时,用他的话来说,那是在吸天地之灵气,凝日月之精华,睡觉是让身体休息,但打坐是让灵魂休息,坐的好了,是可以通过灵魂来和天地对话的。大灯常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打坐休息不要停。他认为自然万物之间都是互有关系的,彼此间都可以交流,只要乐意,板砖和马桶都可以成为灵魂伴侣。

望着旁边正偷偷坐在床前直播早间新闻的段无情,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声感人的袁清尘,我真怀疑他吸的是不是天地灵气。

大灯做完自己那一套,精神充沛的走到我身边:榔头,老祖宗交代了,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太阳初升,你也要起床了,对身体好,对灵魂也好。

我捏捏自己的眉心:大灯,你自己上那边玩去吧,我今天没有灵魂。

大灯摇摇头:不对,你的灵魂只是还没醒来而已。

我有些口干舌燥:大灯,我的灵魂可能昨晚上离家出走了,我现在要休息,为他守住肉身。

大灯突然一指门口:李小炮来了。

我扭脸往门口一看,只见一个瘦削白皙、挽着丸子头,一脸恬静的小护士正推着小车往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喊:来来来同志们,接好水,准备吃药了。

除了萧慕白,其他人一看到李小炮,甭管是抑郁的还是躁狂的,都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都齐刷刷的去接好水,站在护士站前面排起了队,那阵势,跟朝鲜人民迎接领袖似的。唯独萧慕白脸色一变,转身就往厕所跑。

看到熊大熊二正威风凛凛的站在李小炮旁边,我穿衣下床,站到了队伍后面。只听李小炮一边发药,一边跟病人谈笑风生:

大灯兄,我昨天把弟子规抄写了一遍,快夸我。

小燕啊,二踢脚给你改药了,不过依然是六颗哟//www.58yuanyou.com

风老弟,咱们三院马上就要更新安保设施了,你的环境更加安全啦。

老袁哥,我昨儿看到嫂子和侄女了了,他们很想你呀。

老段啊,你啥时候给我播一段星光大道,不是你主持的我不爱看。

小李,你找到那个黑色的西瓜没啊?我天天也在外头帮你找呢。

……………………

大家欢天喜地的吃了药,各干各的去了,李小炮抬头看到了我:咦,你就是新来的那个……青楼?

我努力压制着缺油造成的焦躁:叫我榔头。

李小炮很白,声音很甜,笑起来很好看,尤其头顶那朵太阳花,充斥着暖意:好吧榔头,一会我忙完来找你玩,怎样?

我点点头,接过她递过来的药,一把扔进嘴里,又喝下了水,熊大熊二瞪着眼看我喉咙起伏几下后,才满意的移开目光。

李小炮看我如此乖巧的吃药,好奇的说:榔头,你倒是肯吃药,比他们刚开始乖。

我指指熊大熊二:你从外面随便扒拉俩人进来,在他俩面前都肯吃。

李小炮笑了笑:嘿嘿嘿,你聪明的很。

突然她往四周看了一圈,脸色一变,冲着洗手间喊:那个武圣呢,再不滚出来就让人进去拖了。

没有回音,李小炮说:熊大熊二,把武圣带过来。

熊大熊二面面相觑,谁也不动。

李小炮翻了个白眼:没听见吗?

熊大哭丧着脸说:上回他把我按粪坑里差点呛死,我一星期瘦了十二斤。

熊二浑身一颤:我俩再给他陪练几次就从三院直接奔一院了。

那就上一边玩泥巴去吧。李小炮说着,径直走到洗手间门口:三秒钟,你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里面传来萧慕白的动静:武圣正在出恭,不便出门迎客,还请……

李小炮没等他说完就直接一脚踹开了门,随后单手拽着萧慕白的衣领子就出来了。

直到他吃完药后,李小炮摆了个手刀的姿势:下次自己出来吃药,别等我进去抓你,不然我真一刀……

萧慕白一捂脖子,暖色煞白,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遵命!

眼前的情景让我有些好奇,难道是李小炮长得好看的缘故?不成立,萧慕白可是把漂亮小护士摔断腿的一代武圣!

等她们推着小车离开,我才走到洗手间,从嘴里抠出那两颗药扔进马桶冲走。前阵子拔掉智齿后留下的大坑在这儿起了关键性作用。

他们的药,且不管治不治病,反正吃了就会想睡觉,连大灯这种吸收天气灵气的高手都扛不住,更别说我这个满大街闻汽车尾气的协警了。

我走到萧慕白旁边,问他:你现在还是武圣吗?

萧慕白的脸上又恢复了冷傲之色:怎么,不要以为你会背交规,我武圣就会怕你。

我:那你怎么怕那护士?

萧慕白一哆嗦,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门外:榔头,你知道我上辈子怎么死的吗?

我:被孙权杀的。

萧慕白用力的点了点头:李小炮就是孙权转世!

我:你如何得知?

萧慕白:有一天晚上碰见的,我正脚踏赤兔、斩兵杀将之时,李小炮突然从天而降,一巴掌拍我脸上,打的我浑身酸软啊,她说她是孙权,要我老实点,不然会再次剁了我。

我:穿着护士服?

萧慕白:是啊,帽子上还画着咱们三院的LOGO 呢。

我:好厉害。不过你上辈子死也不怕孙权,这辈子怎么怂了?

萧慕白:人要与时俱进。在一个人手里死两次,还叫什么武圣!

我竟无言以对。

第五章汽油与电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李小炮回来了,那会儿我正在认真教大伙朗读《交规》的第二章,她也没打断我,像其他人一样坐在后面安静的看着我。

我心中对李小炮的印象分立刻顶满,真TM 漂亮的有些离奇。怪不得这帮人都那么喜欢她,她实在是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

讲课结束,我让他们去背诵交规,李小炮冲我莞尔一笑,走到我身边:我坐你旁边可以吧?

我点点头:当然。

李小炮:来,采访下,你为啥见谁让谁背交规啊?

我:现在因为道路交通法规而导致的恶性车祸事件层出不穷,自行车、电动车、三轮车无视法规,横冲直撞,多少家庭因为这而支离破碎,每年有十多万人因为车祸死亡,有七十多万人因为车祸受伤。这些你知道吗?

李小炮惊讶起来:不知道啊,为什么这么多呀?

我冷冷的一笑:为什么?因为他们不懂交通法规,如果全中国15 亿人都背诵并且尊重交通法规,有7 成的车祸都是可以避免的!

李小炮竖起大拇指:榔头你真厉害。

我笑了笑:小炮你真漂亮。

李小炮羞涩道:真的吗?

我:当然。

李小炮面色微红:你真会说话,他们都没这么夸过我,我提醒了好几次都没人领会。

我:他们更关注你是否理解他们。我比较爱说实话。

李小炮:有你这话,以后有什么困难或者别人不理解的事情,都可以找我。

我:你是个好护士。

李小炮:你是把好榔头。

我:其实,我不是非要让人背诵交通法规。

李小炮:那你是?

我:如果有可能,我想让所有人都背诵与我们的生命、道德、正义都息息相关的任何条理条文,包括《宪法》。如果没有条理条文的,我可以创造。但是眼下交通局势动荡,我只能先从交规入手。

李小炮这次认真看了我一会儿:榔头,你这是大爱啊。

我:谢谢,我只是关心兄弟姐妹们而已。

李小炮:兄弟姐妹?中国有15 亿人嘞。

大灯不知从哪伸过脑袋来:老祖宗交代了,四海之内皆兄弟。我们都是榔头的兄弟,小炮你也是。

我:大灯,老祖宗没交代过你不能偷听别人说话吗?

大灯窘迫起来:对不起,我这就去面壁思过。说完,他走到墙角低下头沉思起来。

李小炮嘿嘿一笑: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兄弟的。

我: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谁都要这样,老百姓这样,省领导也要这样。更何况大灯这种受我们传统文化熏陶的高手。

李小炮:好吧,我们继续聊,刚才说到哪了?噢对,你说中国15 亿人都是你兄弟。

我摇摇头:不对,是全世界70 亿。

李小炮:你关心这么多的人,为的是?

我的目光严肃而神圣起来:世界和平。

看着凝眉不语的李小炮,我继续说:如果说非有私心,我也希望我的兄弟姐妹们可以一起帮我找到暖玉,秦暖玉你认识吗。

李小炮愣了下:并不认识。

我:谢谢,如果听到这个名字,帮我问一下她在哪里好么?

李小炮:呵!女朋友啊?秦暖玉,貌似名字有点土呀。咋了,失恋跑路了还是被别人拐走了?

我:我未婚妻。

李小炮:你才多大,都有未婚妻了,娃娃亲?

我:没有,私定终身。

李小炮:啧啧,前卫啊兄弟!多大时候?

我:15

李小炮:厉害,姐到现在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我:这么直白好吗?

李小炮:你都说你15 岁私定终身了,我还不能说我23 是黄花闺女啊?男女平等才是。

我:我跟暖玉是打赌,她输了就十年后嫁给我,你想多了。

李小炮:靠,吃亏了,保密,不然交规没收。

我:这个秘密我可以带到棺材里。

跟李小炮聊完,我都怀疑她是不是从病人考到护士的。她正要起身走的时候,我使劲呼出一口气,拉住她胳膊:看在我陪你聊那么久的份上,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李小炮:大哥,好像是我陪你聊吧……算了,有啥事,说。

我:帮我把保管柜里面的一个蓝色小瓶拿来。

李小炮:里面是什么?

我:汽油。

李小炮:怎地,你是想烧了医院?这个忙不帮。

我:你不帮,我就把你还是黄花闺女的事儿散播出去。

李小炮:大哥,你刚才还说可以带到棺材里啊。

我:武圣说,人要与时俱进。

李小炮一扭头:武圣,你给我过来!

萧慕白浑身一颤,撒腿就往厕所跑。

我多日不识汽油滋味,双手已经有点颤抖,抓着李小炮胳膊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我就是有点油瘾,不会烧医院,希望你能帮我。

李小炮被我抓的痛了,一把甩开:唉呀疼,你别上头,没骗我?

我闭上眼,努力压抑那股想要爆发的气流,人越是有希望了,就越是焦急,我舔了舔嘴唇:骗你是老狗。

李小炮:再信你一次,你等下,我去找找。

李小炮走后,我一下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握住扶手,心跳开始加快,四肢开始发汗,牙齿不住打战,眼前都是鼠王闻汽油瓶的美妙画面。

大概过了二百多年,就在我快要啃了椅子的时候,李小炮回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包TNT :我找了,没有你的小蓝瓶,问值班护士,说打开闻到是汽油,怕出问题,直接给扔了。

我只感觉马景涛附体,屁股下的椅子“唰”地一下就飞了出去,直接砸到了正面壁思过的大灯后背上。随后马景涛控制着我的身体,把旁边的窗户用拳头打碎,把打牌的桌子扔到护士站的屋里上,把上来劝阻的武圣给咬了一口…………

迷糊中,我听到了一句“快喊熊大熊二”,就看到那俩大家伙带着绳子就来了。他们两人费了半天劲把我按倒,绑住了双手双腿,但马景涛并不老实,他张开大嘴又咬住了熊二的屁股,熊二叫的就像歌星真唱似的。

然后我就被更多的男护工抬到一个屋里,需要强调的是,在我被两个带电线的黑板擦拍到脑门之前,熊二的屁股始终在我嘴里,哦不,是马景涛的嘴里。

醒来时候是在一张床上,我的四肢依旧被固定在那里,脑袋像是被疯驴踢了八百多下,疼痛异常,整个身体,包括舌头在内都是麻酥酥的感觉。

我睁开眼看到了一张俏丽的脸,她见我醒来,笑了:醒啦,你会难受一小阵,很快就会好的。

我努力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的行为是徒劳的,便问她:你是谁,我怎么回事?

那女孩怔了一下,旁边的一个败顶到只剩两缕头发的中年男人随口道:没事,一会就想起来了,都这样。

女孩点头说:看他思维清晰,算是正常,没想到他会突然袭击人。

败顶男人嘿嘿笑了:只要进来的,就有病。

女孩凝眉:他不是因为得罪领导,又把拘留所给惹的一团乱,才被送进来的么?

败顶男人笑的更欢了:小李,你还是太天真啊。我不管过程,只看结果,只要进来,就是精神病,就算临时不是,将来总会是的。这帮人不能让他们出去,出去就是祸害啊,一点用没有,不惹大事就算烧高香了。

女孩说:那可不一定,他们也是有自己特长的。

白丁男人大笑:哈哈哈,他们的特长就是创造麻烦。

小炮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但我记住了败顶男人的话,他说我们是祸害、废柴。

我想起李小炮的时候已经是两小时之后了,他们给我松了绑,喝了水,我不确定他们在我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有没有打针输液,但我真的想睡觉。

再次醒来,是在问诊室了,我坐在一张黑色的椅子上,对面是他们口中的“二踢脚”,吴相忘医生。我终于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我TM 被电了。

二踢脚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秀发:小炮护士说你叫榔头。

你们电我了。

你误会了,那是MECT ,无抽搐电休克治疗,只是一种治疗手段而已。

你们电我了。

我说了,那只是治疗手段,跟打针输液一样。

你们TMD 电我了。

你有躁狂症。

我只是有些戒断反应。

你吸毒?

不吸。

那就是躁狂症,毫无先兆的攻击人,典型的临床表现。

我袭击谁了?

司马大灯。

大灯怎么样了。

在电疗室里还没出来,再有半小时,你俩就能汇合了。

你们连大灯也给送上电了?

他也有躁狂表现,只是很少犯,被你给勾出来了,可以说你俩这是连锁反应。

所以你们TMD 就要给送电?

你再冒几句脏话,我不介意再把你送进去一次。

我没攻击人,你凭什么送我进去。

本来你们都是病情不重的患者,只要听话,过个十几二十天的,只要家人签字,是可以直接出院的,但要是不听话的话……那就说不好要住多久了。

在随后的对话中,我没再同二踢脚发生争执。半小时后,他一边夸我懂事,一边满意的把我定性为轻度躁狂症患者。

我要离开的时候,二踢脚叫住我,嘴巴咧开,像个红瓤的西瓜:对了,刚才你们交警队的队长来了,他是想带你回去的。

我精神一震:他人呢?

二踢脚用笔点点桌上的病历本:他不巧看到你正在接受治疗,才知道你真有精神病,就暂时把你委托给我们了,医药费从你工资里扣。

我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没有找到一件称手的兵器。如果有,我想打的他现出原形,看看他是不是睾丸成精。

第六章想出去么

我回到病房后,他们几个人都很快围了过来,但是没人说话,燕未寒给我倒了两杯水,赵随风紧张兮兮的塞给我一把瓜子,不喜言语的袁清尘递给我一块糕点,段无柳没带东西,他将我的床铺整理了一下,示意我躺下。萧慕白手握着自己的青龙偃月刀——扫把头子,站在我床边一动不动,一双手攥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这是他们所能表达的关心我的方式。虽然普通,但在这个充满着焦虑、阴浊、绝望的环境里,我的内心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

我知道,他们大多数都被电过,我说:他们说,我们是祸害,是不惹事就烧高香的废柴。你们同意么。

几个人面面相觑,目光闪动,但谁都没回答。我望着萧慕白,说:武圣,你是想做一个捉老鼠的武圣?不想出去?

萧慕白立刻目露傲色:当然不是,我武圣早晚会出去的!

我说:我问的是你想出去么,不是问你什么时候出去。

萧慕白环视一周,目光突然黯淡下来,突然他摸起扫把就往卫生间里跑,那速度都能申报国家二级运动员了。

我声音放大了一点:你们都不想出去?

几个人突然都露出了笑容,当然,他们没冲我笑。我回过头,才明白为啥萧慕白跑得那么快了。李小炮正背着小手站在那,亭亭玉立,脑门上的太阳花头饰很耀眼。

李小炮对几人笑着说:你们先去那边玩一会好不好呀?我跟榔头说几句话。

病人最听两个人的话。一个是李小炮,因为她是大家的朋友。另一个是二踢脚,因为都怕交电费。

他们走后,李小炮坐到我面前,突然从身后伸出手来,递给我一个紫色的小瓶:你那个蓝色的小瓶不知道死哪儿了,这个紫的将就着用吧。是蒋护士给找的,她不知哪来的热心肠,听说是你找瓶子,赶紧去找了个。

那个蒋护士应该就是我之前帮他点悟人生的那位,因果循环就是那么快。我立刻接过小瓶,打开闻了一下,那沁人心肺的气味瞬间从我的鼻腔通往全身,整个人像是又被电了一圈,麻酥酥的如扶摇直上插入天堂。

短暂享受过后,我小心翼翼的盖上瓶盖:这个可以给我吗?

李小炮摇摇头:当然不行,万一碰到抽烟的就太危险了。

我说:没事,我可以把抽烟的都剁了。

李小炮白我一眼:你直接把院长剁了不更省事?

我点点头:好提议。

李小炮将紫色小瓶抽了回去:过过瘾得了,这个是不能给你的,不过我可以定期来给你爽爽。

我说:如果不是因为男儿膝下有黄金,我立马给你磕个头了。

李小炮笑了:想磕也没事,姐能承受得起。

我说:等我出去的吧。

李小炮接着说:你知道为什么你问他们想不想出去,没人回答你吗?

我说:被你们给电的,不敢说想。

李小炮的脸上有点发红:虽然我也不认同电疗,但治疗有躁狂症的病人,别的办法不管用,只有电疗可以让他们暂时稳定下来。去年我们院里还有个病人发病时拿刀砍伤了七个人,我问你,不通过电疗让他稳定,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我说:你也承认你们的药不管用了?

李小炮说:靠,你这人瞅着脑袋不对路,嘴巴倒是毒的很。我不跟你争论治疗方法的问题,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他们不回答你。因为他们只要离开这里,立马成为异类,他们身边没有理解他们的人,那种孤独和痛苦是要比遭受电击还绝望的,明白吗?在这里,至少有人理解他们。人最怕的不是失败,而是孤独,是全世界都没人懂你的孤独,懂吗山炮。

我说:叫我榔头。

李小炮说:唉呀,我也是脑残了,忘了你也是病人了。看你一本正经问人想不想出去的样子,还真不像病人。

我说:我本来就没病。

李小炮说:本来我也是那么认为的,但你刚才发疯的样儿根本不像正常人。

我说:我那是缺油了,汽车缺油不能跑,我缺油就不是人。

这个时候,病房门打开,大灯走了进来,我们几人都围了过去,像是关心我一样,一齐给予了大灯以暖意。

李小炮看到此景,叹了口气,悄悄离开了。

大灯的目光里毫无神采,也难怪,被电上几下,谁也好受不了。他握住我的手说:榔头,老祖宗说了,丧尽天良,必遭天谴!这帮人早晚会收到惩罚的。

我能感受到大灯的愤慨。我说:大灯,我缺油了才发狂,你是怎么回事?

大灯突然哭了,两行眼泪很粗壮:我看到你要被人拖去被电,我就有些受不了,我告诉他们那是有违天道的,老祖宗交代过,做人要心依天道,不然会遭天谴。他们不听我的,我就自己上去拉你,他们就拽住我,然后我就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拽了出来,再往后面,我就不记得了。

我用毛巾给他擦了一把眼泪,说:大灯,你想出去吗?

大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想。

其他几人的神色瞬间紧张起来。我继续问他:即便是外面的人都不理解你吗?不会孤独吗?

大灯突然大笑:理解与否,对我影响并不是很大。老祖宗交代过我们,要淡泊明志,宁静致远。我的梦想就是,纵情山水云为伴,执意诗书月比邻。但是现在,我TM 连一块像样的石头都摸不着,还谈个球的山水诗月!只要拥有自由,我并不惧怕孤独!老祖宗请原谅我TM 刚才说了脏话。

直到此刻,我方能体会到大灯这多年的书是真没白看,连我都情不自禁的要为他鼓掌致敬了。

那几个人听完大灯这番抑扬顿挫的感慨,一起陷入了沉思。萧慕白突然从卫生间里探出一个脑袋来,问:孙权走没?我不想再见到他。

我拍拍大灯的肩膀,用毛巾给他擦干眼泪,说:兄弟,我们会出去的。

由于我和大灯都被送了电,精神异常疲乏,在进行完对话后一直昏昏睡到傍晚才醒来。而我们俩有了这过电的交情,再看对方时都像看亲兄弟一般。

我起身后发现袁清尘正在靠着窗台哭,他每天在傍晚时候都会哭一场,那声调有时是爵士,有时是蓝调,有时还rap 一下。他平时不哭的时候还是有些魅力的,棱角分明带着近四十岁男人的沧桑和稳重,不修边幅的形态简直就是大叔控少女倾心的模版。

我走到他身边坐下,说:老袁,你哭一下会好很多吗?

袁清尘一边老泪纵横一边点头:我也控制不住啊,就是想哭。

我说:就像死了妈一样吗?

袁清尘擦了把眼泪摇摇头:我从小就没妈,两岁时候我妈就掉渠道里淹死了,你这么一说,我觉着自己更可悲了。

我说:老袁,你是不是感觉生活无趣,前途无望,妻子孩子亲戚朋友都不关心自己,生存的毫无价值?

袁清尘喃喃地说:什么生活,什么前途,什么老婆孩子亲戚朋友……没什么意思。

我问他:那你还活着干什么啊?

袁清尘说:我自杀过啊,只是没成功。

我说:你家在9 楼,你还跑到3 楼往下跳,自己摔着就罢了,还把人哈士奇给砸成植物狗,你居心何在?你考虑过那条狗的感受吗?

袁清尘委屈极了:我哪知道下面有一只狗在瞪着我看啊。

我撇撇嘴说:老袁,你根本就没想死。你不是对生活无望,而是想让你的家人亲戚朋友都关心你而已,你的多疑也是想引起你老婆孩子的关注罢了。

我给他解了一会人生疑惑,袁清尘哭的更凶了。

哭声引来了熊大熊二,两人扑上去一下就把袁清尘按住了。老袁不愧是成年人,思想觉悟高的很,眼看熊大熊二要把他往外拖,他的哭声戛然而止,随即面带微笑,声调温柔:二位,不劳您受累,我没事了。

熊大熊二互相一瞪眼,冲着我所在的方向伸手一指,气呼呼的说:老袁,你这么大了,应该懂事,别学那个协警啊。

袁清尘点点头,说:谢谢两位了,可以别抓我头发了吗?

熊大那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象征性的提醒了袁清尘两句才离开。袁清尘不敢抬头看我,偷偷走到另外一扇窗前沉默下来。我并不知道这老袁是不是真的有病,但可以确认的是对这个世界还有很深的眷恋。

如此度过了一阵儿,几乎每天都是重复的吃药、睡觉、聊天、看热闹的过程,好在我对他们这几人有些兴趣,他们几人对我也不排斥,跟他们聊天也是很有意思的过程。令我惊奇的是他们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思维和特性,这些思维和特性让他们有着一些常人没有的能力。而我又是个善于整理思考外加推理的空间旅行者,所以不难整理出他们比较显著的优劣性。

司马大灯自幼熟读古籍,熟知传统文化,不仅如此,他还有一手好功夫,那就是弹弓,五十米之内,指哪打哪。只因弹弓都被收缴了,无法现场表演一下。大灯沉浸于古文化的结果就是他脱离于俗世之中,不懂人情世故,不食人间烟火,死板守旧的很。一般人很难说通他。

赵随风相对单纯一些,不过他也有着年轻人所特有的能力,他是一个电子产品发烧友,各类游戏机啊电脑之类的新兴产品,他搭眼就会,家里的监控都是自己动手安装的,入院前都能黑进老师的电脑里来找试题了。只不过他有被迫害妄想症,极度缺乏安全感,连睡觉都要半躺着,一丁点动静都会让他瞬间弹起,这也导致他睡眠质量极差,17 岁的年纪,黑眼圈跟坐牢五十年似的。

燕未寒不仅是数学高材生,还是游戏高手,玩LOL 时还曾登顶过国服前三,民间的路人王,厉害的是他对数字过目不忘,寻常的电话号码,一眼扫过,过上个把月再问,照样能想起来。但他生性怯懦,胆小怕事,死宅一个,据他说只要有台电脑,他可以一辈子不出门。平时只要不侵犯他的偶数,通常是不会越界的,两个女朋友就是最显著的例子。

至于段无情,他只要不分裂的时候是完全正常的,因为得病之前是做医药代表的,社交能力很强,演技也极好,若不是因为这种与生俱来的演技,他恐怕也不会被引导成精神分裂。不仅如此,长发飘飘的他还有些性欲旺盛,一听他聊起女人来,那神采飞扬、荷尔蒙四溅的劲儿,整个一采花巨魔田伯光转世。

萧慕白是这几人里面最简单的,帅气能打,正义阳光,豪爽大方,嫉恶如仇,执迷于自己武圣的事实。比较难理解的就是他特别讨厌女人,只要是有女的靠近,他就烦的不行。但是能让他害怕的女人,也只李小炮一人。

这些人中,只有袁清尘不愿意多跟我说话,我估计跟之前我戳过他那小心思有关,他年龄最大,城府就深一些。

我在脑中对他们分别进行了整理包装,没事的时候编一些故事来给自己解闷儿,却也十分愉快,毕竟平时得不到这么鲜明的素材。而每当编故事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暖玉,那个和我有过十年婚约的女孩。

第七章寻得初恋

就在我住进来一周之后,沉闷的病房内终于有了比较心旷神怡的新闻——隔壁三病室闹鬼了。

一个病人晚上起夜,走到楼道里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他抬头一看,只见楼道劲头有个灰白色人影站着一动不动,这个病人擦了擦眼睛仔细一看,顿时吓没了半条命——那人脖子上面是原由网空的,脑袋倒是有,但是在手里拎着,那张七孔流血的脸让他直接吓破胆了,连喊都没喊出动静来,尤其是那个无头之人还往前走了两步……

那名撞鬼的病人被值班护士叫醒了之后,就哆哆嗦嗦的把这事给护士说了。这里面住的人本来就都有各种幻想症,那护士以为是病人臆想,也没当回事,只是安慰了一下受惊的病人后就忙自己的去了。

你发了五千块钱的奖金,这事保证没几个人知道。但你要是因为嫖娼而罚了五千块钱,这事不出第二天就能传遍你所能看到的任何一个角落。

你看,做人就是那么悲伤。

就一个病人这般说辞的话,的确不会有人信,精神病人也很无聊,大家也只想找个话题娱乐下。但是第二天,又有一个病人被吓尿了,还是晚上,还是看到了无头人,那病人满裤子的尿是不会撒谎的,于是,护士再次安慰了受惊的病人,同时把这事上报给护士长。

护士长当然不信,她先是对小护士进行了一番要崇尚科学杜绝封建迷信活动的思想教育,然后从外面请了一道符回来贴到了楼道里,她说:别说这世上没鬼了,就算有,也不怕。

那道符可能起了作用,一连几天,三病室上空笼罩了一层有着淡淡科学霞光的祥和氛围。大家那才松了口气,认为开始那俩人是串通好来制造气氛的。这使得那尿裤子的病人委屈的直抹眼泪,多天晚上没敢起夜的他,表示要在起来碰碰运气,以示他没撒谎。

不得不说,那位老兄的运气是真不错。

他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多了一项技能,在看到那个拎着脑袋的无头鬼后,他可以一边尿裤子一边大喊出声。但是大家跑出来后,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已经闹了三次鬼了,护士长也觉得也有点不对劲,于是她又去外面多请了几张符回来,并且表示自己要亲自抓鬼。

当天晚上,护士长值班,捏了三张符在身,身边还放了一本《自然科学》。

第二天一早,昏迷几小时的护士长被前来上班的护士给叫醒,醒来之后,护士长就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她是真的见到鬼了,而且是在值班室门口,那几张符和那本《自然科学》并没有大发神威。

只是精神病人说,旁人未必信。但护士长都看见了,这就不一样了。

一时间,整个第三病室都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大部分病人晚上不敢起夜,尿床事件频发。当然也有几个对此没感觉的病人,他们犯起病来,鬼都怕。

院方一看总这样下去也不行,本来没病的也能吓出精神病来,更别提这里面本来就有一些抑郁啊神经衰弱啊之类的病人了,再吓出个好歹来就有大麻烦了。

院长直接给派出所所长打了电话,希望他能安排人过来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能让恐慌继续蔓延。

很快,三名警察赶到了三院展开调查。那会儿我正倚着窗户想暖玉,透过玻璃看着不远处三病室的状况,直到那三名警察走入我的视线,而其中一名女警回头的一瞬间……

我不知有没有人体验过天打雷劈是什么样一种感觉,但在那一刻,我体验到了。

虽然已9 年不见,但暖玉从3 岁光屁股到15 岁骂我不要脸的模样我早已深深刻在脑中,那张脸即便是有了稍许改变,而我依然可以清晰的认出那女警就是我的未婚妻。

这么多年,我曾幻想过无数次与暖玉重逢的场景,有繁华的街头,有静谧的公园,有熙攘的早市,有庄严的交警大队,可唯独没料到会是在精神病院。

我猛的打开窗户,冲着那个方向大喊:暖玉,暖玉。那一嗓子,我用尽了9 年的力气。

暖玉显然很吃惊,她转过头来愣了一下,在看到窗口边上我的时候,她目露异色,往我这边跑了过来。还是那张好看的脸,美的令我窒息。

榔头,是你吗榔头?

是我,暖玉。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等你。

熊大看在暖玉的面子上,给我打开门锁,让我走出了病房。九年不见,暖玉的脸更精致了,举手投足也更加美妙。

她很激动的握住我手:真的是你!榔头,你都长高那么多了,以前才跟我一般高,现在高出我半头了,也黑了不少。

我点点头:暖玉你还是那么好看。

暖玉脸一红,说:我现在可是警察,这么多人,不要乱说话,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指指病号服:我说在这里摆地摊,你信么。

暖玉一愣:你真有精神病?

我说:什么叫真有?

暖玉说:你以前上学时候就不大正常。

我说:要不是因为你是我未婚妻,我把你塞垃圾桶里熬夜去。

暖玉说:别乱说。

我:那张条就在外面的储物室里,我给你拿出来认证一下?

暖玉白我一眼:行了,我正在办案,一会忙完了我来找你,我跟着领导来的,不能在这里多待了。

我点点头,目送暖玉离开后,回到了病室。

司马大灯立马凑了过来:榔头,那个女警是你什么人啊?跟你好像很熟。

那是我未婚妻。

大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明年,订婚时候说的是明年。

这时那几个也凑过来了,一听这话,燕未寒说:那我们给你当伴郎啊,我们六个。

我摇摇头:老袁和老段都是结过婚的人了,不行。

燕未寒一扶镜框:那就是四个,也很完美。

赵随风一缩膀子:我可不去,人多危险。

燕未寒皱起眉头:不行,你不去不行,我和武圣保护你。

赵随风翻起白眼:我看你俩也不是好人,没准想趁机剁了我。

萧慕白:小毛孩还用的着我武圣出手?懒得剁你。

只要沾上数字,燕未寒就会很认真,他不跟人不争论个半小时是不会罢休的。

我独自走到旁边坐了下来,心潮澎湃犹如哪吒闹海。少年时和秦暖玉、秦辉在一起的情景浮现在脑中,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暖玉再次回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这期间我一直在窗前坐着,两只眼睛望向三病室的门口。

一同出来的三名警察,有一位是四十余岁的中年人,还有一位是跟暖玉年龄相仿的年轻人,那名中年人在对这两人说过几句话后,转身走下了楼梯。中年警察应该就是暖玉口中的领导,他走之后,暖玉就走了过来。

男人对美女是没有抵抗力的,况且还是名女警。熊大没等暖玉开口,直接打开锁喊我:喂,榔头,警察同志问话了。

我和暖玉坐在了楼道里的椅子上,暖玉将刚才调查的资料放到身边后问我:榔头,你怎么到这儿了,这些年你都在做什么?

我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暖玉一愣,说:榔头别闹,问你正经事呢,你上完学了吗?

我说:初中未遂。

暖玉似乎很不相信,她双手握着我的脑袋晃了晃,说:喂,你是脑袋进水了被人送进来的么?快给我从实招来。

我等她晃完,继续说:从15 岁就没上学了,之前四年一直在做快递员,刚当了三个月的协警,一不小心就到这了。

暖玉皱起眉:你当时为什么没继续上学啊?

我说:不想上了。

暖玉轻叹一声,说:咱们有……九年没见了吧?你刚才说你当了四年快递员,那之前那五年呢?

我沉默了一下,指着他刚才整理的资料说:你刚才去现场了么?

暖玉点点头:是啊,那个病房不是闹鬼么,我去调查了一下。

我说:你最近也没做指甲吧?

暖玉疑惑的伸出手指:我从不做指甲啊,我们哪有功夫去美甲。

没做指甲怎么有洗甲水的味道?我指指她记录的资料说:我能看看?

暖玉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想帮我原由网,榔头,但这可是查案啊,你又不懂刑侦。

这时那个年轻警察走了过来,他听到了我的话,笑着说:这是你朋友么,你让他看看就是,跟精神病人较什么劲啊。

原本跟我言语温柔的暖玉立刻一脸冰霜,声音也是十分冷淡:他是我发小,他没有精神病,不许你说他。

年轻警察一耸肩:那在这里干嘛?还穿着病号服。

他们说话的功夫,我已经看完了暖玉之前的调查记录。我对暖玉说:你带我一起过去看看怎样?

暖玉说:榔头,你真想去看看啊?

我点点头。

暖玉认真看着我,重重吸了口气:好吧,满足你的好奇心,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不正常。

按规则讲,我们是不能串门的,不过有警察领着,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我随着暖玉到了那个闹鬼的楼道,刚到那楼道,我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洗甲水味道,暖玉身上的味道就是在这里带走的,只不过一般人闻不到而已。我嗅觉极好,尤其是在闻完汽油之后。

我沿着楼道慢慢往尽头走,一直走到他们说的无头鬼出现的地方时,那味道更浓了。

我抬头看了看正上方的房梁,思索了一下,扭过头对暖玉说:看我给你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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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别人七孔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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