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甲鱼壳

梦见甲鱼壳

(2018412—2018630)

这件旧葛衣被风吹得飕飕如落叶之声。

黎明半睡半醒时分,听到窗下扫落叶。昨天傍晚,风雨交加,桂叶又落了一地。

我们活着,大部分时候,只是为了取悦几个影子。

昨天三弟发来的小视频里,我看到母亲带着一群孩子在麦田拔草。三月的暖风,青草的汁液……

昨天傍晚上楼时,我遇到了一只下楼的小老鼠。

细节,细节,永远是细节!微博里的这些文字,为写作积累细节,为记忆雕刻细节。

大学毕业以来,为几家工作单位书写的各类材料估计上千万字了,烧起来,足够煮熟一锅狗肉了。

在乡村,你随手乱扔的几粒枣核,不久之后就会长出一两棵枣苗;你在玉米田里仓促遗留的一坨屎,来年会长出一棵瓜苗,结几个大西瓜。

地铁站,今天早上,看到一个妈妈抱着的咬袖子的小男孩。

2015年早春的某天深夜,我看了一遍电影《甘地传》,那时我满怀恐惧,我渴望从甘地身上汲取力量和勇气。昨晚我平静地看了一遍《甘地传》。不论何时,我都需要他的引领和启发。

昨晚,罗羽、雪封、修远、铁哥、会子在郑州喝酒谈诗。雪封打来电话。我听到了他们欢快的笑声,我似乎也闻到了浓烈的酒气。罗羽又喝醉了。他们总怕我在他乡漂泊孤单。

昨天中午和胡澄、泉子、阿朱、江离、炭马在下沙青木公园小聚,聊《诗建设》,聊各自的家事。繁花已落尽,新叶耀眼。公园的大树下,一堆堆的大学生坐着闲谈。几个女留学生半裸晒日光浴……

每隔一段时间总要读一遍托尔斯泰的《伊凡•伊里奇之死》。我们每个人都是伊凡•伊里奇,他的恐惧、他的绝望也是我们每个人的。好好生活!

刘秀二十八岁骑牛起义,三年称帝,十二年削平天下。

在叶县辉河,昆阳之战时的昆水,我想起江苏高邮诗人叶辉。

谷雨的傍晚,断桥上蝙蝠乱飞,白堤行人如春草。吴山、南屏山、栖霞宝石诸山灯火通明,灯影倒映湖水里,虚幻迷离。

在断桥白堤上,可以望见北高峰的灯火。

保俶路43号,有名的蓝宝茶馆,20年后演艺成了汉庭酒店。

很喜欢茅台的英译:more time 。好酒好诗好人都是悠久岁月的产物。

宝石山的新竹,有人刻下了爱人的名字,有人写下“贷款找我”的小广告。

宝石山,几枝被大雪压折的枯竹,无数春笋。

《水浒传》里有报晓头陀,起五更敲木鱼报晓,劝人念佛。

《水浒传》对和尚的判词是:色中饿鬼,铁里蛀虫。

去乐清、温州出差三天,带书三册。动车上看《培根随笔》,旅馆看《苏轼诗选》,睡前看《大师与玛格丽特》。

在中雁荡山白石镇白石街,车稍停,看当地庙会。

昨晚她梦见我家的老房子,一把发霉的筷子。

忙的喉咙都哑了。

宝石山新竹表层的白粉,白粉之下的水青。

早上过断桥,桥上有一群结伴出游的女孩,风过,裙裾似飞燕。

《水调歌》传说为隋炀帝游幸扬州时所制,声调哀楚,只有去声,而无回韵;当时有乐工听其声而预言炀帝必不能归来,后果然为人缢杀。

想起小时候,眼前总是一派明月,用一句唐诗形容就是:万户千门惟月明。

少年时最喜欢李白的《菩萨蛮》《忆秦娥》,柳永的《雨霖铃》《八声甘州》。而今依然喜欢。《菩萨蛮》《忆秦娥》可敌老杜《秋兴》八首;《雨霖铃》《八声甘州》胜过《牡丹亭》《西厢记》。

江南多大江,烟深水阔。故江南诗人也多有烟深水阔之诗。

近五一,天热,擦洗风扇,接下来六个月的热天不知该如何忍受。唐朝和尚范灯的小诗《状江南》,写尽了江南的夏天:蚊鸣似雷,汗出如泉,袈裟湿成了水田。

唐朝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堂前,学人拜新月。

月明花满枝,月为望月,花乃牡丹,这大概就是中国人希冀的大团圆之极致了。

读温庭筠词,最想种牡丹。

四月底,杭州月季盛开,壮丽如牡丹。

温庭筠的词真是金碧辉煌而又步步清新,圣手。

明天五一,送丫头去学校画画,一路梧桐叶满,煞是阴凉。

我平生只参加过一次游行,因美国轰炸中国南斯拉夫大使馆。成长是最艰难的事,尤其在中国。

清淮月照迷楼。朝朝暮暮楚江边,几度降神仙。

我像斯芬克士,坐在沙漠里,伟大的时代一个一个过去了,我依然不动。(林风眠)

有个丫头真好啊,永远生机勃勃,给我力量。人到中年,无趣,疲倦。

傍晚,跟父亲通电话,雨后田里又长满了草。

很多时候,我只是像孩子一样提着杜甫的灯笼闹着玩。

梦见甲鱼壳

把人们引向艺术和科学的最强烈的动机之一,是要逃避日常生活中令人厌恶的粗俗和使人绝望的沉闷,是要摆脱人们自己反复无常的欲望的桎梏。(爱因斯坦)

言词现在是,今后将仍是空洞的声音,通往毁灭之路从来都是由关于理想的浮华之辞相伴。(爱因斯坦)

obaMQjLOz画画?那就先割掉你的舌头,因为从此你只能用画笔来表达。(马蒂斯)

在那女孩沉水的地方,十年后的今天清晨,立着两只白鹭。

由命令而产生的勇敢行为,毫无意义的暴行,以及在爱国主义名义下一切可恶的胡闹,所有这些都使我深恶痛绝!(爱因斯坦)

爸爸,在我的小坟填好土以后,你在坟上掰碎一些面包皮,好让喜鹊飞来,我一听见它们飞来,感到不是孤零零地躺着,就会快乐的。(《卡拉马佐夫兄弟》)

立夏,大雨,读《史记》。我们都是狂惑之人。

庄子善于以虚写实,而司马迁以实写虚。

昨天立夏,古老的日子,李商隐的日子,中国人的日子。今天,刻在我手掌上的日子,一颗恒星,闪烁在我青春的银河渡口,照亮那些难以忘怀的岁月,那些永不再来的快乐,那些至今仍在发酵的真实的忧伤。

去浙图借阅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小雨,一个小女孩把小手掌放在头顶当伞,快步追赶妈妈。

撒旦一行来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苏联,以魔法师、教授、翻译、杂耍小丑等身份,搅得莫斯科天翻地覆。真期待有人写出中国的《大师与玛格丽特》!

晚饭后散步,过武林小广场,从天目山路回家,刚到家,雨就哗哗大起来了。在我的记忆中,似乎雨永远都是到家的一刹才忽然而至的。在家乡时也有类似的经验:一路寒风呼啸,寒光闪闪,可一到村口风就小了,一到家门口,风就消失了。

燕子在体育场路建设银行屋檐下、监控摄像头的背面筑巢安家,且母燕已怀孕。

雨下了一天。晚饭后,撑伞到湖边走走,买了一袋葵瓜子。想起二十年前初来杭州时,怯生生如林黛玉,瓜子皮也不敢乱吐。断桥静悄悄,只有一对恋人伞下拥着,仿佛睡着了,似敛翅的燕子。白堤零星三五个人,雨淅淅落在伞上,真好像有人轻声读《牡丹亭》。到孤山近处,新荷,听到几声蛙鸣。平湖秋月的路灯下,一群野猫。到西陵桥苏小小墓前坐了一会。沿着南山路走回家。

87岁的巴菲特和94岁的芒格,投资界的荷马、托尔斯泰,我像热爱福楼拜和莫扎特一样热爱他们。祈愿他们永生。

当下中国大概是人类史上最复杂的一个形态,既是“势利、粗俗的镀金时代”,又有大明王朝的等级森严……似乎一切都有了,唯独少了尊严和高贵。

石榴花开了,想起妖娆的燕青、阮小五。

正像菲兹杰拉德在《富家公子》里所写的,在我年少时,“总能听到母亲的声音,感受到她的存在,每一件事都会得到她的赞成或反对”。

心醉神迷朝圣般的热诚。

一个四十岁的单身男人听到初恋情人的女儿结婚的消息。

那时我们这些乡下孩子像蟋蟀一般聚散在田野里。

昨晚丫头作业到十一点,一再埋怨,星期三永远是最累的日子。

丫头晚上去龙游路看《复仇者联盟3》。微信告诉我,从电影开始三分钟一直哭到最后。回家的路上,边讲边哭。这就是美国,这就是好莱坞。这就是越走离我越远的我的孩子。

前天见了一个老朋友,感觉我和他几乎都陷入鲁迅《在酒楼上》吕纬甫式的颓唐了。

清晨读顾随。窗下走过一个既卖老鼠药、蟑螂药,又收旧手机、旧手表、甲鱼壳和长头发的中年女人。

这段日子重看了《了不起的盖茨比》《边城》《死屋手记》,都是年轻时就写出的天才之作。很沮丧。福楼拜对莫泊桑说:“既做文人,便无权利与常人同样生活”。写,还是不写,越来越成为我这中年哈姆雷特必须面对的重大选择!既然写不好,obaMQjLOz那就干脆老老实实过常人的生活。

在鲁迅看来,我的父亲祖父一定是老实近乎愚;在张爱玲看来,我的曾祖父不过是一位又聋又哑的乡下土财主;然而从沈从文的角度来看,他们一定是“质朴、勤俭、和平、正直”。

避熟就生,险中弄险。

中国诗缺乏高深,小诗人多自命风雅,沾沾自喜。(顾随)

初夏,午后登宝石山,潮湿,闷热,万木茂密。有人在路边新竹上刻下“时不我待”。

午后过葛岭,抱朴庐道院的芭蕉已冉冉长成,宽袍长袖的唐朝仕女。天热,山道行人少,鸟鸣如闪电。

初夏的黄昏,饭后,丫头在阳台上画阿格里巴,她包馄炖,我翻看洋河股份的一季报,小猫在睡觉,梦着它的英格兰父亲…天渐渐暗了,小区门口的枇杷树上,快要成熟的枇杷果隐隐闪光,像一盏盏黄色的小灯……

早些年,就像萧红《小城三月》所写的那样:“天气一天暖似一天,日子一寸一寸的都有意思。”

那时候,我是小孩子,把什么都看得特别繁华……(萧红《小城三月》)

桃花弄巷口,一大早,有老妇人挑卖塘栖枇杷。

阳光热烈,俨然盛夏,杭州老城区大树(主要是梧桐)乌云密布,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走在树影、楼荫里。

武林门地铁口,有一老人在阳光下摆卖《水浒108将绣像》。

今天杭州继续大热,我似乎时时刻刻在等着2018年的第一声蝉鸣。

昨天五月十四,杭州突然大热,傍晚她乘公车迷了路。回到家,她一哭再哭,深夜还在哭。我手足无措,心都碎了。

下午五点光景,阳光似乎更加明烈,简直可以照进身体里去,把五脏六腑都照亮。

家乡麦子快要收割了。自97年以来,就再也没有见过家乡的麦田。尤其怀念这个时候麦田里飘荡着的浓烈的麦子成熟的气息。父亲深夜的磨镰声,花大姐,臭娘娘,田间小路上骑着自行车卖冰糕的少年,大太阳,汗水,腰疼,割麦时镰刀下突然窜起的小花蛇,满手柏油似的麦锈……真想痛哭一场。

地铁上,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枕着妈妈的肩头睡熟了,到站的时候叫不醒,妈妈抱起孩子出站的场景真是动人。

大学四年,一条河,三座桥,几百棵乌桕树。河为西溪河,桥为八字桥、上宁桥、下宁桥。很多个晚上,我就在三座桥之间的河边走动,在那些乌桕树下。最主要的活动是买旧书。那些卖旧书的人,而今仍栩栩如在眼前。那些旧书将伴我终老。

晚上到学校散步。给嘉兴老石打了个电话。老石是我大学时代最亲密的朋友,两个人一天到晚泡图书馆。形影不离,说话却很少,就像竺园里两棵朝夕相对的水杉。如今也是好几年才通一次电话。毕业时,我只在送他时大哭了一场,我最好岁月里最好的兄弟。今晚,他问我头发白了多少……

良友渐随千劫尽,神州重见百年沉。凄然不作零丁叹,检点平生未尽心。(汪精卫)

父母年迈,兄弟南北,我家的几亩薄田去年种上了树原由网。世代为农,而今麦收将近,却跟我家再无丝毫关系,徒增感叹。

清晨,学校边上的小河,两只白鹭被惊飞,一南一北飞到不知哪里去了。想起昨天的一件事:江南女儿真是多情。

这几天,那位老妇人一早在我家楼下卖塘栖枇杷。去年冬天大寒,塘栖枇杷少而甜。每天吃几颗,方不暴殄天物,方不辜负大好岁月。枇杷是中国花鸟画家的大爱之物。我选几颗摆在书架上,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也嫣然入画。

大热,想起当年父亲田里归来,背上凝结的一层盐。

小文讲起儿时在台州农场的往事,上万只鸭子,她每天傍晚,把自己家的那只找出来,领回家。需要怎样的耐心和眼力,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真是神奇。

昨晚急雨过后,一早天凉如水。过八字桥,西溪河边榴花明艳,乌桕叶密,李树、柿树、梨树新果累累……上宁桥西转,到母校,我的“少年人往往奇遇”之地,去看那几处芭蕉,图书馆樟树喜鹊乱飞……到家雨大,读柳七。

初中童老师手写的小楷《雨霖铃》《八声甘州》,在我大学宿舍的床头挂了四年。

近几年汉水湘江陇西甘南,足迹遍布天下。然而,万水千山迷远近,乡关何处?

八字桥头,上宁桥头,各有一大香樟树,是我当年初来杭州迷途时的参照。今天细雨中,抬头突然望见上宁桥这棵,一时有点恍惚,仿佛回到了过去。用柳七的话说,自是“销魂无语”,昨梦前尘都在“非雾非烟深处”。

登葛岭,遥望西湖玉皇、凤凰诸山,只见浓烟暗雨。

蝴蝶飞来,不知是梦,犹疑春在邻家。(张炎)

在他乡二十年,真是冷暖自知。儿时度过的那些贫寒又快乐的日子,每每给我最大的信心,不管怎样,都可以庄严的生活下去。我大概也可以做到《在流放地》老船夫那样:“能够光着身子躺在地上大吃青草”。

承受人生的唯一方式是沉溺于文学,如同无休止的纵欲。(福楼拜)

我们这些乡下来的穷小子,总会不可救药地喜欢上有钱人家的小姐,而故事的结局,毋庸置疑,永远是悲剧。我们都是盖茨比,我们都是于连,我们甚至都是包法利夫人。

傍晚过北山路,新荷快长满水面了。

一到夏天,南山路,北山路,大树乌云滚滚,不见天日。

有信心把穷日子过下去,富贵的日子却毫无把握,就像周作人说的,一旦做了皇帝,恐怕也会杀人。

“我不由得想起了一个古老的高加索故事,其中一部分是我亲眼目睹的,一部分是从目击者那里听来的,一部分是我想象出来的。现在我就根据回忆和想象编成下面这个故事。”伟大的小说,就这样来到了我们身边。

莫须有,人生无处不风波。

傍晚,一个人在家看了电影《至暗时刻》。今天似乎也是我个人的黑暗时刻。几天前就想读《呼兰河传》,书堆里找不到,就到楼下的南华书店新买了一本。这家书店惨淡经营二十多年了,是杭州城里我最老最好的朋友。

昨夜梦里疑是过三峡,郦道元时代的三峡,大水咆哮,乱石如戟,凶险不可名状。我精疲力竭,绝望地大喊。

梦见甲鱼壳

昨晚亚楠兄来杭,一干人在曲院风荷聚饮,此地旧为南宋皇家酿酒的地方。喝的很痛快!江离几乎喝醉,游离大谈往事,泉子又翻出我当年为他当伴郎的旧事。我到门外去看新荷,险些跌落水里。

对楼六楼有一扇窗日夜开着,有一盏灯日夜亮着,让人不得安宁。

清晨,有只杜鹃近处远处唱着《离骚》,让人心烦意乱。

一个人要是没有虚荣心,就无法过我们这种庸庸碌碌的生活。(托尔斯泰《克鲁采奏鸣曲》)

人们相继离开。在这个时节,和圣彼得堡的离别就是永远。我们回到的不再是圣彼得堡,而是彼得格勒;我们从十九世纪,瞬间被流放到了二十世纪。(阿赫玛托娃)

在酷热的杭州的盛夏,树的阴影和水的声音意味着一切。

晚饭后散步,丫头一路背诵《蜀道难》,每当背到“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时,简直要乘风飞去,天地也为之低昂。

他们心平气和地谈话,谈到收获,谈到公共事业,也谈到久远的往事,同时高傲冷漠地瞧着年轻的一代。《哥萨克》

可惜你没在我的黄金时代碰到我……《哥萨克》

农历四月十七,杭州下了一天大雨,天凉似清秋,穿长袖。两千里外家乡,正是收麦时。中午读《双照楼诗词稿》。汪兆铭晚年虽昏聩,但也是隋炀帝、李后主一类人物,其诗文断不会湮灭。

习诗之初,我就喜读飞廉兄。其《回乡偶书》中“三千年来,从五更到黄昏,它独掌乾坤”之句,仍在我心中留下凹陷的脚印。前些日子,得飞廉兄赠书,终得以全面拜读。读罢仍久久难以释怀。当今对西人之研习者众矣。而独对中国传统的继承能见决心,且写得纯粹而见成果的,大概就在飞廉兄这里!(王江平)

而今乃百年纷争归于平淡之时,我们也只能写点平淡之诗。天下太平,让我们学那柳七,多写市井风情之诗。

隔壁老翁每天早起咳嗽,就像去年对楼的夜哭郎,让人早晚不得安宁。

诗渐凡庸人可想,侧身天地我蹉跎。(龚自珍)

少年哀艳杂雄奇,暮气颓唐不自知。(龚自珍)

读龚自珍“小楼青对凤凰山”,想我八年凤凰山生涯。

就像这梅雨天的江南,我们体内的湿气和阴郁太重,要不停读李白,看鲁本斯,喝雄黄酒,拔火罐。

学校边上有条河,河里有两位河工。每天清晨,他们慢慢划着木浆,不时停下来,捞落叶、夹竹桃花、牛奶盒……有时其中的一个悄悄用粘网捕几条小鱼。河边长年有人垂钓,河里时常能看见两只白鹭。

今年还没有听到蝉声。然而,今天清晨,从河边的灌木丛惊飞了一只蝉,不会叫的那种,我们小时候称之为“哑巴”。

傍晚,过西溪路,大枫杨下,一个小丫头一边玩布娃娃,一边哼着“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真羡慕老孟,千百年后,谁家娃娃也这般哼我的诗。

丫头在窗下背《琵琶行》,窗外传来“旧手机换菜刀,换磨刀石”的叫卖声。

我有乔木,下接地脉,上生云气。

近端午,深夜在小巷楼间散步,已不时听见虫鸣。

戊戌年,近端午,北方大热,江南清凉。去菜市场,为吃什么发愁。

水乡羁旅,老城三楼。阳台外一棵香樟树,葳蕤如青龙。书房下有老桂树四棵,深秋香气云蒸霞蔚;有小桑树一棵,初夏落桑,想起古代的落桑酒。桑树边上有凌霄几株,铺满了一面墙,最高的几枝沿着排水管已攀援到了顶楼,此时花开红艳,粉蝶徘徊……在家读书的日子,就斜对这满墙凌霄,如同老僧面壁。

此刻,远处,一只望不见的鸟,正唱着柳七听过的江南古调。

抓周抓到一只笔,大概就是一生雕虫的预兆;母亲的那些故事也闪耀着启蒙的光辉。

她那张脸,正是沈约那一脉古老的血统在悠久岁月里所能造就的最完美的作品,又被江南的斜风细雨浸染和滋养……

儿时家乡土墙上蜗牛银白色的足迹。

楼下走过一位广玉兰般丰满的女人。

湖上的新荷,叶子清亮,仿佛流动着一层极薄极薄的水。

我家门外的颍河之水,许由洗耳,张良濯脚,曹操濯缨,我的母亲用来洗我们的尿布……

天下大乱,群鸟夜鸣。

四万八千岁,秦蜀无路可通,太白山和峨眉山之间只有飞鸟往还。

黄昏,楼下远看窗台上的菊花开了第一朵,欣喜上楼,原来是枝头停了一只粉蝶。

终于听到了今天夏天的第一阵蝉鸣。

鱼忘于水

但在河流多的所在,往往像“鱼忘于水”的模样,竟不觉他的紧要。至于沙漠干燥之地,他们看待水草河流,有如西方乐土。(竺可桢)

我不知道这个十九世纪将给我们带来什么。它一开头就不好,接着越来越糟下去……青年时代的理想、光明、我们的十八世纪的希望,统统化为灰烬。(卡尔维诺《树上的子爵》)

有时候你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提前下了车,因而见到了一些本来终生也不会见到的风景和人。

后天端午。断桥边荷叶已长满,此刻晚上八点,夜风很凉,湖边人山人海。

昨晚在孤山水边,突然自问:你从何而来,彷徨于此?

《洛阳伽蓝记》有僧人,善吹笳,能为壮士歌、项羽吟,闻者www.58yuanyou.com懦夫成勇,剑客思奋。

五月初四,买艾草菖蒲挂在门外。看《山涛论》。午睡,风不时掀起窗帘,房间时明时暗;远处有蝉声,窗下桂树鸟鸣,梦见大学生涯。

昨晚与一老友谈另一老友。我辈都年过四十,生计已安定,实在没有必要再为富贵利禄荒废时日。切不可荼毒天赋!

夏日晚上去散步,白天躺在床上看书——困了即睡,醒了则读,往往是睡多读少,梦见少年时光。

我们家乡称端午为五月当五,这天蒸糖包子吃。三个角,包着红糖。刚出锅,咬开,红糖就流出来。我在家乡过了二十个端午,这天的事情却一件也想不起。

端午。早上吃“知味观”豆沙粽,高邮咸鸭蛋,收到柏桦老师的来信。上午,热,走在梧桐、枫杨的树荫下,去中医院配立思丁,蝉声四起。中午,吃凉面,当当购鲁迅全集、苏轼和白居易诗全集,《昭明文选》永远原由网断货。

保俶路树荫浓厚,像男孩子的头发,像乌云。

热爱之外,诗也是您的天赋所在,更关乎使命。(致纪云老师)

前天晚上梅雨转为暴雨,昨天又下了一个上午。因雨停电,她今天休息,一早去净寺烧香。

妹妹家的小魔女周末寄养在我家。两个小玻璃球,尖叫着玩了两个小时,这才是人间的大快乐!

爱因斯坦在香港纪行中写到当地人“为了一天赚5分钱不停地砸石头、背石头”,“麻木不仁且自己对此一无所知”,“把葬礼弄得跟狂欢一般,令人难以理解”……

站在世界主义者的角度看,对我们来说,好好写诗才最有意义。(致江离)

青春不过几届世界杯,几轮熊市,一场颠倒日夜的恋爱。

今天看到一幅吴昌硕的《鼎盛图轴》,用周鼎养牡丹,这才是大富贵。

昨天下班时分,黑云弥漫,雷电交加。我及时赶到了地铁。在地下,在但丁的炼狱里。四十多分钟过后,当我像一只幼蝉爬出地面,大雷雨过去了。天地清明。

睡前读《三国演义》。窗外,雷雨。这半生,我经历了多少这样的雨夜啊。那些随雨逝去的岁月,那些跟我一起度过雨夜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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