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梦见鸡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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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 Laobanniang

你好,老朋友

Best whshes for you

2017

星期五

7月28日

深深地回忆,送给老朋友

祝 福

女人梦见鸡屎

耳环

ER HUAN(编辑|作者|老板娘)

女人梦见鸡屎

第四种悲哀:

我们的眼睛,

只有一种角度。

1

七十年代中期,我出生在广西北流县的农村。母亲是个小学教师,常年在家;父亲是政府职员,经常出差下乡,很少回家。我三岁之前是在农村度过,三岁之后,在北流县城长大,县城的县人民政府大院里有我的童年原由网和星星、太阳。

赵姨是父亲在县府的同事,她与我家同住在县府大院里的一栋两层楼的板楼里。赵姨家在我家对门儿,她爱人党叔是个警察,家里有一个儿子叫党峰。这是我最初的印象,当然,党峰比我大四个年头,见到他时已经十二岁了。赵姨一家对我特别好,有时候,母亲经常因家访顾不上我,于是吩咐我上赵姨家蹭饭。晚饭后,党峰领着我在板楼里玩儿,童年的嬉戏天真无邪,两个人有个玩处便是天堂。板楼里的楼梯用木板搭做而成,漆红漆红的样子,一旦撒开脚丫子疯跑,“咚咚咚”作响,整栋楼都要被震塌似的。赵姨每每如此,看着满头大汗的我们摇摇头,假装生气地扯着我俩的耳朵往家里拖,辅导我们做作业、洗漱、睡觉。母亲回来后,党叔抱睡梦中的我回家。

时间长了,我的脸皮就有了三尺厚。那时,几乎大院里所有人家都认为我和党峰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两家父母也因此默认了这种说法。我到现在不明白,只是青梅竹马,怎么还成了金童玉女。

赵姨无疑是家属院里的明星,漂亮极了。

她喜欢戴一对白色的耳环,圆圆地贴在耳垂上,像沙滩上的贝壳遇见太阳一样耀眼。除了耳环,高跟鞋也是她的标志。人走出板楼,高跟鞋的声音还在楼道里咔咔咔地回旋。略微长大的我经常站在楼房里,盯着赵姨的背影发呆。

经常混吃混喝混睡的关系,赵姨便把我当成了自家的孩子,做事从不避讳我,家里的零钱和首饰随手一放。我调皮,爱当着赵姨和党叔的面穿她的高跟鞋,一拐一拐地学走路搞怪,喜欢拿那对耳环夹自己耳朵上臭美,一个人转过来扭过去,在镜子前秀半天方才罢手。除了耳环和高跟鞋,屋里其它东西一概不碰。党叔每次都会拿我和赵姨打趣,说我跟她有几分神似,像是他家的人,长大后就给他们家做儿媳啦!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乖乖地吐着舌头把耳环放回去。党峰在身后听了这些话,总是一言不发地望着我,眉心拧成一根绳。

赵姨有一个“百宝箱”,锁在主卧的床头柜里。

有一次,党峰偷了赵姨的钥匙,把“百宝箱”拿出来展示。他们家的传家之宝,都是很值钱的东西:有几条金项链和戒指,有一些赵姨平时佩戴的首饰、耳环,一个价格不菲的翡翠手镯,以及那对白色的耳环。据说,“百宝箱”是党峰奶奶留给孙媳妇的,我算不算提前目睹党家的传家宝?我不得而知,只是偶尔想将来长大嫁给党峰也是不错的选择,尽管那时还不知婚姻家庭为何物。

他的大眼睛瞟了我一眼:这些打算将来留给小妍,你别想!

我知道小妍,同一栋楼里,和我同龄,生的很白很斯文,满头长发乌得发亮,是男孩一见就有保护欲的那种纤弱小女生。我一听这话立马大叫,拧着党峰的耳朵嚷嚷:你爸说了我才是你家的人,你把那对白色耳环给我。反正不管,即使不是你家里人,也得给我!他一把推开我,捧起 “百宝箱”,说了一声“行”。他连连服软,然后扒开那堆金银首饰,怎么也没找到那对白色的耳环,半天才重新承诺:过几天吧,我问妈要来给你!他接着硬拉着我的手指拉钩让我发誓:“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偷偷地成为党家未来儿媳了。

我接下来的几天,老觉得赵姨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有时,她会走到我面前停下来,低头看我几眼,欲言又止,又不声不响地绕开我走了。

那个傍晚,晚饭后,我溜回家里,正赶上父亲从外地出差回来,母亲也回来了。看见父亲,底气十足的撒娇央求他买一对白色的耳环送我。结果,父亲二话不说,抡起胳膊甩了我一巴掌。打罢,不算完,他在屋里踱来踱去,指责我不懂分寸,恩将仇报,偷赵姨家那对白色的耳环,教育我人穷志不能短,女孩子更不能让虚荣心蒙蔽了善良和纯真的本性。我心里诧异,好端端的怎么自己就成了贼,还是赵姨家的贼。父亲未等我诉说委屈,发出死令:以后放学回家,不准再到赵姨家去,老老实实地在家等你妈回来!我听着父亲的话像一块块河坝的石头一样,狠狠地砸在心坎上。我捂着脸杀猪般地嗷哭。把同情的目光投向母亲,她只是瞄了几眼我,也在一旁低声哭泣。母亲在父亲面前生性懦弱,哭着劝我如果拿了得学会认个错。我倔强地表示没偷凭什么认错。父亲又是一个巴掌过来,我毫无防备的被他打在桌子底下。母亲跑过来护我,这孩子从小就不会撒谎,你个死老头子,老革命,一天到晚不见人,这会还打我闺女,是不是她拿了还不一定呢……她跟父亲越说越激动,和着哭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家属院的争吵声在板楼里显得渺小,估计也就邻居听见。可他们都待在家里,没有出现。我想,党峰也许躲在我家的门外偷听罢,只是从头到尾不曾推开这扇门。

我不清楚父亲为何一口咬定我偷了赵姨的耳环,我更不想看见父母针锋相对。我趁母亲转身抹泪的时候冲出了家门。我恰好和窥探父亲教训我的党峰撞个满怀,他惶恐地看着我的脸,拉起我就跑。

原来,赵姨那对白色的耳环不见了。党叔估计是我贪玩儿拿了,碰巧在县府大门看见父亲,顺便轻描淡写地提了一下。结果,父亲的脸上挂不住,匆匆忙忙回到家大开杀戒地收拾我。

我和党峰在大院里到处溜达,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对劲儿。我扭头扯着党峰的衣领质问:你该不会是把那对耳环藏起来了吧?不是说好问你妈要来给我的吗?怎么能偷走呢?瞬间,我看见党峰向我投来胆怯的一瞥――那么虚却,那么惊慌。他的表情像刀片一样锋利,划得人全身裂开了伤口。我在晃神的间隙,党峰挣脱了我的扭拽,掉头就跑。

跑就跑吧,我没有心情去追他,却寻思着怎样惩罚一下动手打我的父亲;我要让他知道打我的后果——在我脸上留下五个手指印的严重后果!

那时,许多人在楼顶安置一些大小不一的鸡笼养鸡,我家也不例外。我从楼房别的单元顺摸到楼顶的鸡棚里。我打算在鸡棚躲一夜,第二天直接上学去,让父亲着急一个晚上再说,想到这里,我便得意地笑出声。我的屁股往鸡笼边上垒起的几块砖头上一坐,由于下蹲动作太猛,把几块砖头翘翻了,借着月光,我发现在鸡笼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天哪——那对白色的耳环安静地躺在里面。

我家的鸡棚在楼顶门口左拐的第一间,紧挨着赵姨家的鸡棚,都是党叔自己一个人动手用木板一块一块撞钉而成的小木屋,平日我和党峰吃完晚饭后跟着赵姨上来喂鸡时,知道钥匙就放在鸡棚门口的右脚边上的砖头底下。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这招来吓父亲的,跑到这破地儿,连鬼都找不到的地方,周围漆黑黑的一片,还时不时窜出一只老鼠来与我作对,我惊魂未定地卷缩成一团,看着手中的这对白色耳环,情不自禁地又把它夹在我的耳朵上,一想到党峰要把奶奶留给我的“百宝箱”送给小妍,心里就冒火。到底是谁偷了这对耳环呢?竟然被我误打误撞上了,如果像怀疑的那样,党峰并没有问他妈要,而是偷偷把这对耳环藏了起来,藏在我家鸡棚里,那我天生就是他的克星、冤家。想到这,我嘴角扬起坏坏的笑。

管他,我呸地吐了一口吐沫。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产生,我鬼使神差地从耳朵上扯下一只白色的耳环放进裤兜里,把另一只放进盒子盖好放回原处,重新垒好砖头坐下。想到在这鬼地方呆一夜,我又难过了,万一母亲找不到我急坏了呢?八成她现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疯找,一想到这,我眼泪便簌簌地流下来,鸡棚里满地乱七八糟的鸡屎熏得我全身冒起鸡皮疙瘩,眼皮也越来越不听话了。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母亲在大院里扯着嗓子喊着我的小名,随后不停地埋怨父亲动手打我。赵姨咒骂党叔向父亲打小报告的声音也越来越近,继而越来越远……

我相爱一场

把悲哀排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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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早,我就到赵姨跟前告密,当着党峰的面揭发我和他的勾当。我厚颜无耻地说长大了要做他的媳妇,孝敬赵姨和党叔!

我听见党峰天崩地裂的怒吼,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臭丫头,你疯了,我喜欢的人是小妍!再说了,我不是答应给你耳环了吗?都藏好了……党叔一听脸都绿了,脖子上的青筋全都爆出来,抡起门背后的棍子在党峰身上一阵乱扫:兔崽子,我让你吃里扒外地动别家小姑娘的心思啊?

当时的气氛很吓人,从来没有见过和蔼可亲的党叔发起脾气来也像个老虎,感觉他要把党峰给吃了,大概是倾注了更多的爱和失望交织而成的,下手特别狠,棍子一下下落在党峰身上。党峰已经哭抽得没了声,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大腿上隆起一道道的紫红印,触目惊心。赵姨拉着我在一旁看着,她的防线也有点崩溃了:你这是要把儿子打死是吧,不就是一对耳环吗?才多大的事儿呀,两个孩子小不懂事,闹着玩儿许下的承诺,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地吓着孩子们吗?再说了,东西迟早是他俩的!

我听了一愣,小心翼翼地躲在赵姨身后偷瞄党峰,正好与他怨愤的目光相遇,看得我背脊骨嗖地冒出一团凉气,似乎警告我这辈子休想成为他党家人。

我有点后悔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党峰万万没有想到我会发现那对耳环,也想不到我竟然做了“叛徒”,告密我俩的约定。想到这,我就有种莫名的落寞。那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父亲见我完好无损地回来,也了解事情的真相,没再多说什么,让母亲上派出所撤销我的失踪案,还亲自动手给我做了早餐,并罕见地送我上学去。从那以后,我顽泼的野性收敛了许多,开始暗地里学小妍慢条斯理地说话,蓄起了长发,长大后就成了党峰喜欢的斯文模样。自那顿教训后,父亲也没敢再动我一根手指头。

事情过后,党峰好几天没有上学,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疼了几天才缓过气来,而我也很难过。

后来听说,按照党峰的坦白赵姨把那个装有一只耳环的盒子找到了,也没再追究另一只跑哪儿去了。白色的耳环风波告一段落,这也成了党叔破不了的“悬案”。

我把那只耳环藏在我衣柜的笔盒里,没有再到赵姨家。赵姨和党叔一再向我父母亲道歉,也一如既往地对我好,每天晚上都把做好的饭菜端过来给我吃,但我死活不过去,尽管只有一步之隔,实在是迈不开脚步。对于我来说,那对白色的耳环是我的一个梦,一个少女的纯纯流淌的青春美好时光。如今的男女小孩应该很少有机会像我们那个年代那样戏耍、吃住都在一起的青梅竹马了。在广西的一个小县城里,一个小男生对一个小女生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两小无猜的美好与憧憬!揣着这份美好与岁月同行,既温柔了来时的路,亦温暖了前行的步伐。

党峰伤好之后,气势汹汹地找过我一次,双手用力抓住我的肩膀使劲晃:臭丫头,你是不是把另一只白色的耳环拿走了?闹离家出走躲进鸡棚里,这种事也就你能干得出来吧?亏我还想着等风头过了给你呢,这样出卖我,值得吗?我一下子慌了神,反抓着党峰的手问他:峰哥哥,你还领着我玩儿吗?和我一块上学吗?那条街有条狗……

我管你呢,走开,咱俩绝交了!他甩开我的手,扬长而去。我看着他走路都还有点拐的背影,眼泪都出来了,愧疚感让我失去了追上他道歉的勇气。

果然,好运气没有和我如影相随。

第二天,我是跑着上学的,压根就没注意到蹲守在街角摊位上的流浪狗,被他忽然窜出来狠狠地亲了一下,留下几个狗齿印,伤口渗出血丝来,我吓得哇哇大哭。党叔正好骑着自行车上班经过,看见此情景,把车一扔,马上质问摊位老板狗主人是谁?得到的回答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后,党叔就近抄了一根铁棒,三两棍就把那只流浪狗打死了。随后,抱起我送往附近的医院,直至打完狂犬疫苗送我回家,让赵姨请假照看我。安顿好一切,他才去上班。

赵姨一家人对我的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描述得完的,他们对我的好时常让我很矛盾,既渴望一直被宠爱下去,又害怕有一天知道我拿走那只耳环后再也不理我了。我怀着内疚的心挣扎着、犹豫着,却始终鼓不起勇气把那只藏起来的白色耳环拿出来还给赵姨。

说起来可笑,我把那只白色的耳环藏起来后,很少拿出来把玩儿,只是偶尔看看它是否还在。

做了亏心事是会心虚的,世间没有宁静的墙,如果有,一定是鬼墙。我经常在夜里做着同一个恶梦,梦见那只白色的耳环变成一张很大的铁网把我网住,越来越紧,箍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常在梦里大声喊叫“救命”,吓出一身冷汗,醒来时,就是连人裹被地掉床底下了,紧接着是看见父母焦虑不安的眼神。

这种梦魇一直持续到我小学毕业。

我记得很清楚,党峰伤好就没再领着我玩儿了,倒是得知我被狗咬后,每天清晨远远地跟在我身后护送我上学,整整四年,这光阴似流水一样渗入我的肌肤让人动容。我小学毕业后,党叔接到了离开县城去省城的调令,赵姨和党峰随同。他们要搬家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党峰托赵姨转交另一只白色的耳环给我做纪念,说只要我愿意,党家就是我家!

现在想来,那时的童年,虽然顽泼和捣蛋,但是做过的“坏事”也就这么一件,这是一个秘密,它一直尾随我直至再次遇见党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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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转眼,到了九十年代初,我高考失败。父亲经过多方打探联系省城的学校,在党叔的安排下,我进GXczz入广西师范学院中文系自费学习汉语言文学专业。

党叔随着改革开放的潮流,早就脱下警服下海经商,在省城开了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党峰大学毕业,父子俩一起干,早出晚归。我因为读书的关系重新进入赵姨家。开学见面那天,我和父亲在学校门口等赵姨他们。我清楚地记得南宁上午的天空很蓝、很美,天上的白云像撕扯开的棉花糖,它们自由地在上空飘着。初来南宁,心里难免有些陌生感。党峰从车上走下来,远远地和我打招呼了:嗨,丫头呵......当我望向他时,心几乎要停止心跳,承认,那是二次钟情的感觉。从来没有想过党峰的再次出现,竟让我内心产生不习惯。他的出现,使我的人生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以至于后来远走他乡。

此后,每逢周末,党峰就把我接到家里小住,我睡他的床,他到公司一个人过夜去。

当时,从学校回到党家仅仅半个小时的车程,而党峰却愿意陪着我慢慢走回家,还调侃说,领着我这个路痴走走认个路,免得他没空接时我把自个给弄丢了。确实,我从小就是个路痴,小时候是他领着我上学,长大后是直接拎回家。很多时候,我们在经过西乡塘明秀东路的一个交叉路口等红绿灯时,我看着车来车往的人流就有一种瞬间丧失辨别方向的眩晕感,站在马路中间不知所措,绿灯几乎是变红灯了还没有走完斑马线。一起同行的党峰就会用他结实的右手架起我的左腋窝直接拎过人行道。那时的他一米八的海拔,在广西来说绝对是个奇葩身高,而我只有一米六,他拎着我走路就像是拎只小鸡那样搞笑。

我和党峰的感情越来越好,他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温柔了。每次与他的目光交融,都会有种被融化掉的甜蜜感。一次,赵姨和党叔都不在家,我终于鼓起勇气拿出那对白色的耳环放桌上:哥,小时候是我拿了那只耳环......对不起......喏......还你。我说完,把盒子往前一推,像所有犯事的罪人一样在交代自己恶劣的“罪行”,俯首认罪,等待法官的宣判。党峰很疑惑,打开盒子一看,笑了,他随即拿起白色的耳环,郑重其事地戴在我的耳朵上说:傻丫头,哥知道是你拿的,不怪你,都过去了。耳环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嘛,丫头,嫁给峰哥哥吧,余生,让我来照顾你!我一听马上兴奋地叫起来,儿时顽泼的德性又暴露无疑,“嗖”地跃起挂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使劲摇:哥,峰哥哥,真的吗?太好啦!要拉钩,要拉钩。党峰把我高高举起转了两圈后,郑重其事地回答:当然!我从他身上跳下来,拉着他的手指勾住让他发誓: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就这样,我终于正式地成为党家第N代的媳妇。

第二天,我们手拉手出现在赵姨和党叔面前宣告恋情。赵姨听了一边连声说:好好好;一边用手抹了一下眼角溢出的几颗泪珠。党叔推了一把赵姨:瞧你,高兴的事儿,哭啥?是啊,这都盼了多少年了?党叔也忍不住感慨了两句,继而兴高采烈地让我改口叫爸妈,我低头双手揉折衣角,扭扭捏捏地吐出几个字:赵妈妈,党爸爸。他们一听,集体乐翻了。哈哈哈......好,丫头还有一年才毕业,明天你们俩就去民政局把结婚证领了,等丫头毕业后咱党家再大办喜事,这事就这么定了,我给丫头的爸爸打电话去......党爸爸大手一挥就敲定了我和党峰的终身大事。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应该要结束了。小时候,一般都是觉得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在一起后,幸福的生活下去,然后生一堆漂亮的小王子和小公主,那是多么美好的事啊!可是,生活往往会在不经意间让你猝不及防。

两个月后,我意外怀孕了,一家人高兴得很。党峰觉得我每次考试每门学科都要补考两次才能勉强及格过关,压根不是读书的料,没经我点头同意,他就跑去学校替我办理了退学手续,让我在家里好生养着,直到孩子瓜熟蒂落。

梦想总是和现实背道而驰。

那天清晨,我起床上卫生间,看到内裤上沾了一些褐红色的血稠,打电话让党峰陪我上广西妇幼保健院检查。结果超声波显示胚胎已经停止发育一周了,必须马上进行清宫手术。各项检查后,医生又告诉我们,有可能是染色体异常。染色体异常?党峰脸色一变,嘴巴抽动一下看了我一眼,把医生拉到门口说话。我撅着嘴巴紧张地在病房里等待手术,我透过窗户看见医生脸上为难的表情,党峰在外面时不时看着我,眼神里开始出现惶恐不安。“5号家属过来签字!”我听见手术室医生大声喊我的病号,心里一慌眼泪就下来了。

党峰连忙跑过来把我搂在怀里,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哥,什么是染色体变异呀?我有点紧张地问。没事,别想那么多啊......党峰搂着我拍拍背离开后,接过医生递过来的手术申请书签下名字,我进入手术室。我在手术床停留了很长的时间,手术清宫器在身体里刮动时,疼痛得差点让我背过气去。人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麻木的神经竟然忘了喊疼,护士看着我轻声叹:姑娘,疼就喊出来吧。这样会舒服点,你这么年轻到底结婚没有?染色体变异只有几千分之一的概率,很小的,你怎么就碰上了呢?如果你结婚了,和你老公详细地做次报告确诊一下,这么年轻得好好做打算!护士的话里有话,我似懂非懂。

医生,什么是染色体变异呀?我有力无气地问道。

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简单地说,就是夫妻俩的基因组合出现了问题。简单地说,你和别的男人,你对象和别的女人能生出小孩来,但是你俩生不出来,即使再怀上也是胎死腹中。明白了吧?好了,你休息半个小时再出去啊!医生的话冲我当头一棒,无疑是一颗炸弹。

术后,我强忍着伤痛慢慢从手术床爬起来,走出门口,看见党峰的那一刻晕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回到家里了,显然,赵妈妈和党爸爸知道了真相,都没有说话,怕我伤心吗?还是知道我和党峰不能生出孩子是不争的事实,怕党家无后吗?赵妈妈一个劲儿地催我赶紧趁热把红糖姜汤喝了。我知道,党家历代男丁单传,在我这断了根,那是怎样的一种罪过。女人生不出娃,和母鸡下不出蛋有什么区别。我知道党家人多么渴望我能多生几个娃出来,可是现在......面对他们这么渴原由网望抱孙子的眼神时,我除了离婚还能有别的选择吗?我不愿意,我十万个不愿意!离婚?想到这里,我心里一紧,党峰呢?他是怎么想的?他在医院和医生窃窃私语的那一幕,我的心多少有些许安慰。或许,这只是命运跟我开的一个小玩笑而已,以后会好起来,生活不一定都是黑夜,偶尔的几片阳光下来,温暖如初。

但是,阳光终究没有来。党峰不像以前那样吻别,连续几天匆匆忙忙与我吻别上班,几乎没有交流。我忽然意识到党峰的世界里,我并非只是唯一,也许,男人总喜欢把罪过推到女人身上,即便不摆明推,也会让人觉得压力和孤独逐步逼近,迷茫与无助充斥在空气里。他也许心里做好了离婚的准备,只是在等我先开口。想到这,我莫名地悲伤。

晚饭后,我躺在床上看书,党峰走过来向我提出要去民政局办理领养手续。他这几天满邕江城福利院的角落都搜刮遍了,也没有寻找到合适的弃婴,后来在青山区四十里外的一家小医院里找到一个未婚新生婴儿,对方因无力抚养想//www.58yuanyou.com把孩子送人,唯一的条件是要见我。

我没有答应党峰,孩子是母亲子宫里的血肉,抱养的孩子骨子里流淌着别人的血液,我内心很难彻底地接受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当晚,我们发生了争吵。这是我和党峰从再相见到结婚后,三年来发生的第一次争吵,我正式向他提出离婚。党峰一听“离婚”二字竟像个孩子“呜呜”地哭起来,把头深埋我怀里紧紧地抱着我,一边哭,一边解释原委。他只想着赶紧抱养个孩子以免我胡思乱想。我却误解了他的用心,让他伤心了,他更怕提离婚的事。我知道这几天党峰是在极度煎熬中度过,赵妈妈和党爸爸满怀希望地把孩子的所需品全都备齐了,我却不争气,落了胎,从此破了党家人的美好憧憬。我看着赵妈妈和党爸爸经常在婴儿房徘徊出神的身影,心痛,心脏像剥离了身体飞出去直接撞墙上,满屋子的震荡声音,“扑哧扑哧”地吐着鲜血。党峰尽管一再劝说同意领养孩子的事,我并没有同意,决定再次怀孕。党峰拗不过我,只好答应,条件是过个一年半载再说。

我接下来的烦恼就是党峰一直都不肯和我去医院做染色体变异的确诊报告,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让我再怀孕。每次房事都采取避孕措施,我不知道如何应对他,只是每天都重复尝试说服他。党峰有点招架不住了,开始让我到公司上班分散我的注意力,晚上带我去歌舞厅跳舞。

那时,晚上的消遣活动,除了到中山路宵夜外,就是上歌舞厅跳交谊舞了。小时候,在县府每年都举办家庭交谊舞联谊晚会,父亲和赵妈妈没空时,我和党峰就充当父亲和赵妈妈的角色和母亲还有党爸爸一起排练。有一个晚上,我和党峰去江滨路新开的一家歌舞厅捧场,喧嚣的舞池,匝踏的人声,霓虹灯闪烁的繁华让人有一些的玄虚。趁着昏暗迷乱的光线,党峰开始不安分地亲吻我的耳垂和脖子,我被他弄得痒痒的,在娇喘偏头的瞬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进入一个包厢,我低叫一声,突然把党峰推开,再细看那背影不见了。党峰紧张地看着我:宝贝,怎么了?没,没事,有点累了,我想回家。我掩饰了一下刚才的惊讶,党峰紧紧地搂着我的小蛮腰离开了歌舞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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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种悲哀:

人生,

充满了逆向行驶!

我们回家后,我进赵妈妈的房间询问党爸爸去哪儿了。赵妈妈一脸的疲倦,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淡淡地说他有应酬,最近都是半夜才回家。我皱了一下眉头没作声,到客厅倒了一杯开水给她,叮嘱她早点休息别等太晚了。

我发现赵妈妈好似有心事,老是心不在焉,几次在厨房差点把菜烧糊了。我开始留心她的动静,我急于知道那天晚上党爸爸是否去过那家歌舞厅,猜测赵妈妈的失神是否和党爸爸早出晚归有关。我终于逮着一次机会,撇开党峰来到那家歌舞厅,上洗手间装扮成舞厅的浓妆舞女,鬼鬼祟祟地找了一个昏暗的角落坐下点了茶水,眼睛直盯着舞池里的人,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目标。歌舞厅舞台上有驻场歌手演唱和舞女出场伴舞,来的客人可以随意点唱和陪跳舞女,曲子由原来的慢四变成了快三步,刚开始舞池里跳这支舞曲的人不多,我趁这会放目光仔细搜寻,果然看见党爸爸和一名着装时髦的浓妆女子在舞池里默契地蹦恰恰转圈圈,潇洒的很。我告诫自己要镇定,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冷静地招手示意服务员过来,指着和党爸爸跳舞的女子询问她是否歌舞厅的舞女?答案是肯定的,我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他们的身影。连续几个晚上我都如此,有时还邀请客人跳一曲企图靠近他们,听听说些什么。一想到党爸爸看那舞女的表情,我的脑海就浮现出赵妈妈自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落寞的眼神,心情特别沉重,暗暗发誓一定要帮赵妈妈把党爸爸给追回来。

第四个晚上,我又跟党峰说和同学聚会,让他自己找乐子去。党峰说:臭丫头,不会是看上别的男人偷偷跑出去约会吧?你可是名花有主的人,虽然没办酒席,我可是把结婚证拽手里的啊。我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会他。他缠着我不让我出去,他的眼睛仍然疑惑地盯着我。我也直视他的眼睛,开始俏皮地亲吻他的下巴,撒娇说,最后一晚自己出去玩儿。党峰很难招架得住我的撒娇,最终放我出门,他在家里陪赵妈妈聊天。

谁会相信,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女孩,会有如此镇定成熟的伪装。我还打听到那名舞女的底细,据说是四川大凉山的川妹子,家里很穷,结婚生完小孩后跟随姐妹们跑出穷山僻壤的鬼地方,辗转来到慢慢崛起的大西南出海通道枢纽城市——南宁。做舞女这一行当因为文化低,仅限陪舞,并无其他服务项目。我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在党爸爸到来之前,捷足先登和那位舞女谈判。

大概晚上六、七点,我把那位舞女堵在歌舞厅后门口。她显得有些慌乱,估计我不是第一个找她的女人吧,她用一种乞求的眼神盯着我。

你是谁呀?找我有事吗?这可是公共场所!她说。

你是那个谁吧,我是党XX的女儿,放心,就找你随便聊聊天。我看她那副害怕的样子,笑了。

哦?那楼上包厢说话!她领着我上了舞厅的一个小包房里。

厢房空间很小,里面的摆设很简单,一张长沙发和一张桌子,仅此而已。

你爸爸给我定的包厢,每天晚上只陪场你爸爸跳舞。就这些,你还想知道些什么,尽管问吧。她倒是挺坦荡,语气不紧不慢地让我放松了对她的敌意。

我妈这些天心神不定,女人的直觉告诉我,爸有了别的女人。她惊慌的看看我。

你别怕,我只想知道你们的关系具体到了哪一步,不会伤害你的。我完全没有轻蔑她的意思,只希望她能理解和配合。

你爸是一个好人,是少有的好男人。他懂得尊重舞女的职业,不像有些客人趁跳舞时动手动脚,让我们很无奈也很讨厌。她开始了自述,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认真的听。

你回答你们的关系就行了,没必要说这些。我爸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我不想跟着她的思维走,喜欢掌握主动权。

你爸在得知我家庭困难后才重金包场的,这一切都是出于对普通朋友的帮助和怜悯之心。我对他只有欣赏和敬仰,并无他意。我很爱老公和孩子,每个月挣的钱基本上都寄回家了。我已经跟舞厅经理说好,近期打算回老家去,以后就不打算出来打工了。如果给你家人造成了困扰,今晚就可以离开这个舞厅。她真诚的话,我无力反驳。

我相信她说的话,她说的明天就买票回家也相信。于是,她真的走了,我留在厢房里等党爸爸,中途上了趟洗手间,在过道不小心撞了一个女孩,那女孩一直盯着我看,我也直视她,感觉在哪见过她呢?当时并没有在意。

后来,党爸爸进包厢见到我时愣了一下,继而对我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丫头,你既然找到这来了,那就和党爸爸跳支舞吧。

好。我微笑地把手放在他结实的掌心。

一曲舞罢,我们回到厢房坐下。

她走了?党爸爸点燃一根烟,问我。

嗯,党爸,对不起,我......我有些愧疚。

孩子,别说了,党爸爸都是过了半辈子的人了,什么事情过不去呢?倒是你,好孩子,谢谢你,党峰这臭小子真有福气......走吧,咱们回家!党爸爸打断了我的话,正欲离开。

他起身揽过我的肩膀,突然门被踢开了。党峰和我在走廊里碰到的女孩进来了。

爸,你在干吗?我的老婆,您的儿媳,你是觉得我跟丫头生不出儿子来,是由你来代替我吗?啊!别跟我说你们是在这碰巧遇上的! 党峰盯着我和党爸爸,他说话时脸都扭曲了。

哥,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 我一下子乱了方寸,看了党爸爸一眼,他铁青着脸,不语。

我一急,倒打一耙反过来指责他跟踪我,还和其他女孩混在一块。那晚,党峰跟疯了似的不依不饶地与我理论,硬是怀疑我和党爸爸有染,纠缠中,我耳朵上的一只白色耳环掉地上,耳夹与白色的圆片链接处断开了。党爸爸在沙发上坐不住了,站起来打儿子一个耳光,警告他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党峰怨愤地捡起那只白色的耳环,拉起那个女孩便冲出了厢房,走时回头看我的眼神既熟悉又害怕。我想起小时候的那次告密,我瘫坐在沙发上痛哭,党爸爸扶起我回家去。

党爸爸向赵妈妈坦白了一切乞求她的原谅,赵妈妈虽然对党爸爸怜悯舞女的行为很是生气,但以她的秉性不愿在这件事上与党爸爸有过多的纠缠。反倒担心党峰会因此事迁怒于我,急忙呼他BB机,结果党峰彻夜未归。第三天清晨才丧着一颗脑袋回家,手里揣着那只白色的耳环,解释说这两天找地方修耳环去了。

赵妈妈和党爸爸把党峰推进他们房间里教训了一个小时才出来。党峰红着两只眼睛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大腿直说对不起。我懒得再折腾,也不愿意失去和他修好的机会,于是原谅了他。

几个月后的一天,我在商场里买东西,被一个孕妇挡住了去路,正是和党峰出现在歌舞厅的女孩。我们只见过一次,但印象深刻。我打量着她,一件宽松的孕妇装,肚子里的孩子大概有四五个月了吧。

我是小妍,是你小时候在县府里的玩伴,你还记得吗?我听见她喊我的小名,说起以前的事。

哦......我脑子在飞速运转,不知她是何意。

我纳闷,既然是小时候的玩伴,党峰和她联系上了,自从上次歌舞厅见过后,党峰也一直没有提她或者约出来大家聚聚,连赵妈妈和党爸爸都不知道,她怎么会找到我的?难道她肚子里的孩子跟党峰有关?我想到这心里咯噔一下,然后故作冷静。

你好,找我有事? 我淡淡地回应她。

小妍见我态度冷漠,急急地告诉我,那次,她和朋友出去玩遇上党峰,正好在舞厅包厢看见我和党爸爸在歌舞厅跳舞,党峰之后拉着她去中山路喝夜啤醉得一塌糊涂,就在那夜,把我当成了她......事后,她就怀孕了。党峰不肯离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后,送她出国不准再回来,孩子就交我们抚养。小妍说到这些时,眼泪如洪水决堤,淹没了她的脸。我听着这狗血的桥段,很难过。两个女人在党峰那里受的创伤,我得承认,是我间接造成的。我相信,包括党峰的内心都在经历魔鬼的吞噬。我和小妍彼此无语,相互哭泣,原先的恨意并未停留太久。我送走她,临走时,说会有个交代。

离开那天,南宁下着霏霏冷雨,我进入候机室等候登机。我回头看见一个人被拦在安检外面,脑袋闪了又闪。那是党峰,我知道是他,但我不想再和他纠缠。

走之前,赵妈妈哭着和我道别。我给党峰留下了“百宝箱”,还有一封很长的信和一份离婚协议书,我让赵妈妈替我转交。赵妈妈说:党峰要见你,夫妻一场,你怎么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呢?我摇头苦笑,只好向党峰走过去,党峰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手上拿着那份滴着水的离婚协议书。他的目光沮丧而绝望,喃喃自语:带我走......我忍住没有掉眼泪,转过身就走,一只手却被拉住了,我感觉他把什么东西塞进我的手里,然后“趴”地跪在地上不起。

耳环,一对白色的耳环!

【 我的是白色的

女人梦见鸡屎

作者 ✔ 老板娘

BGM✔ LAOBANNIANG < er hua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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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树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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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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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夏。南方人,定居北京。闲散随性,心简如素。槐树街183号老板娘。发表作品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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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树街183号 | 原创“客栈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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