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写雪中的小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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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写雪中的小木屋

雪中的小木屋

文 | 马平

1

雪夜。

我走向白雪皑皑的原野,鹅毛般的雪花象生命的碎片,极速消失在时光的隧道;又似纷乱的脚步,奔向苍茫跌宕的人生;雪花深处,是一座宫殿般的小木屋。遥远而又切近,空灵而又温暖。我一步一步走着,小木屋永远在白雪中静静矗立,而我永远在走,却永远走不到那扇透着温馨灯火的窗口。

……

醒来。枕畔是我尚未完成的漫画手稿《新年札记》,哦,又是一年了,每年的大雪之后,我们总是在喜悦与惆怅中迎来一个又一个新年。从懵懵懂懂的童年到情窦初开的少女,从甜蜜羞涩的青春到一地鸡毛的中年,是的,岁月在不知不觉中就带走了我们原本以为踌躇满志的青春,原本以为一挥而就的梦想,原本以为执子之手的爱人,……他们像一个个精彩的片段来不及上演就黯然退去,消失在遥远的天际,在一场大雨或者一次大醉之后,从不告别,也从不留恋,只剩冰凉柔软的灰烬,在怅惘中平添了我们双鬓的白发。

你还在,只是已经成为相册里薄薄的剪影,依然笑颜如花,裙裾飞扬,依然青春年少,眉目如画,是的,我们都已出走半生,归来还是少年吗?那个在青春里穿着白色裙裾的女孩子,乌黑的青丝落满细碎的栀子花,坐在阳光正好的窗前,读着美丽的诗句;那个俊朗飘逸的少年,穿着雪白的校服,在午后的球场上划出优美的弧线;还有口若悬河的语文老师,一派激情狂草是多么地才气横溢啊!……他们都在我们的生命里悠然划过,只剩下轻轻浅浅的底片。

“你长大了想干什么?”我的美貌如花的闺蜜在三十年前的一个雪夜,燃着一支小小的蜡烛,闪烁着梦幻般的大眼睛,非常认真地问我。

“我想像女作家三毛一样浪迹天涯。”我披散着长长的秀发,整理着自己厚厚的诗画,非常认真地回答。

“我想做高更一样的画家,在马提尼岛上度过自己的一生。”

像一个纯真而执着的誓言。我们在沉默中望着窗外无边无际的雪,似乎找到了心灵的彼岸。

我们在最美的年华里写最美丽的文字,画最美丽的画,穿最中意的衣裳,爱最钟情的人。

那个时候,我们刚刚离别。

于是,我们彼此写信。大雪,我收到他清丽飘逸的贺卡:窗中是那个纯真如诗的女孩子,安静地坐着,望向遥远的地方,那里有雪,有通向远方的路,有白雪中的小木屋……雪白的贺卡上,是他一笔一划的句子:“在我的记忆中,你永远是那个坐在窗前遥望远方的小女孩,……”我记得拆开信封那一刻的怦然心动,记得那个雪天万籁俱寂中的一枚灯火以及悉悉索索的雪落的声音,无声无息又缠绵细密,像一个个安静的文字跌落在海水一般的胸膛,在柔软与深情中悄然融化。

在罗大佑《1990恋曲》的旋律里,在三毛和席慕蓉月光一般皎洁和浪漫的文字里,我断断续续地写诗,带着一点忧伤、一点孤独、一点放纵、一点梦想。

“夜空里有星有明月

有不断上涨的潮水

有断栀的帆和漂泊的渔人

还有我一下一下的心跳

将你抚慰”

也画画。画得十分认真,十分执着,十分虔诚。

在星光漫天或是雪花飞舞的夜里,那些花花绿绿的颜料以极度释放的姿态喷溅在雪白的画布上,陪我度过了生命中最激情豪迈的日子。我和闺蜜常常结伴步行数里去听艺术讲座,在黄河边陲的小城,绘画与书法在九十年代稀缺却珍贵,我们珍惜每一次学习,将所有的助学金都拿来买了颜料和书,当本市的学生周末纷纷回家的时候,我们窝在宿舍里画得铺天盖地、画得津津有味、画得废寝忘食、画得乐不思蜀……等到我们猛一抬头的时候,哦,已经是春花烂漫了,已经是新荷初绽了,已经是落叶纷飞了,已经是白雪皑皑了……四季给了青春最美丽的色彩,梦想给了青春最张扬的激情。我们//www.58yuanyou.com不断获奖、不断长大、不断离别又不断相聚。

当我们在人间烟火里眺望天边的云霞,蓦然回首之间,是那个雪夜的信誓旦旦,却多了沧桑的容颜。他早已在时光中走散了,她也在岁月里老去了,从偶然滑落的卡片里,我们心底的琴弦悄然响起,似乎有一行热泪在心中沉默。曾经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是吗?我们真的还是吗?那个有着银铃般笑声的我们,嗓音是否已经在光阴里喑哑,白衣也沾满了点点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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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们似乎流离www.58yuanyou.com失所。

却终归在每一个梦中遇见最美的自己。

我们似乎黯然神伤。

却在漫漫长夜之后读懂了星光的呓语。

我们常常醉不成欢。

却在一夜的大雨之后看见自己的诗与远方。

我没有像三毛一样浪迹天涯。

也没有成为期待中的诗人和画家。

更没有找到书中凄美婉约的爱情。

他们像漫漫寒夜里零星的文字,美而孤独。

他们像皎皎月色里的一株梨花,艳而易碎。

而生活的本质是摆在桌上的一块旧抹布,丝线早已断裂和磨损,触之粘腻痴缠却真实狂妄。他们在水一般流逝的时光中划过粗粝的牵绊,慢慢褪去生命的底色,最后难辨最初的模样。

那个和我一样痴迷绘画的男孩子,因为痴迷于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孩,最后黯然收场,以强奸的罪名锒铛入狱,而那个信誓旦旦的女孩子却洗清了和自己的所有瓜葛,在种种规则之后,嫁给了高官的儿子,一切都现实而残忍。他们青春的爱情,曾经美如窗上的剪影,美如暗夜的昙花,美如决绝的罂粟,最后,只剩下渐远渐去的背影,他一定会想她吧,想起她花朵一样的笑靥,想起她“嗤嗤”的俏皮的笑声,想起她黑如墨玉的眼睛,想起她最后的转身离去,像一个遥远而又切近的梦境。而她一定也会想起他,那个真真正正爱过她的男孩子,纯情的像白雪中的小木屋,温暖在每一个有雪的黄昏,却再也无法走进。

出狱后的男孩子变得疯疯癫癫,形锁骨立,他依然喜欢每天作画吹箫,苍白修长的手指流淌着凄美动人的旋律;

他依然还是那么长身玉立,忧郁安静,象窗前的一株瘦竹,优雅而孤独。在许多难捱的日子里,只有他手中的画笔和每天黄昏不断响起的萧声成了他生命中最永恒的爱。

丁丁。

长得极像《十六岁花季》里韩小乐的整天吹着口哨的男孩,却在某一个寒冷的冬日走向天堂。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仅仅是刚刚毕业的半年之后,相册里的毕业照完好无损,还散发着每一个同窗温热的熙熙攘攘的气息,似乎还在餐厅里排队买饭,还在走廊上莞尔一笑,还在球场上快乐奔跑,可是他真的走了,被白血病夺去了年仅十八岁的生命,我哭了又哭,哭了又哭,却只能看着他的照片黯然神伤,他的歌声还在雪中萦绕,把原由网罗大佑的《东方之珠》唱得那么深情沧桑,把童安格的《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唱得那么潸然泪下,把齐豫的《橄榄树》唱得那么凄清惆怅……他爱恋着同乡清纯如水的女孩子,还没有来及向她表白,就被一张白布裹着,永远闭上了清澈明亮的眼睛。他走的第二天正是茫茫大雪,似乎我见过的雪从来没有那么大,那么猛烈,那么急促和无情,铺天盖地,无边无际,他冷吗?在他的坟茔上,是否有一盏暖暖的灯?他静静地躺在地下,在深黑凄冷的大雪覆盖的夜里,那座小小的坟茔,是否有足够的温暖和安宁?那是他最后的家,永远的家,却隔着海角天涯,前世今生。

念慈。

我的最有才气的校友,在校园的话剧里深情地朗诵着自己的诗篇,一双流光溢彩的明眸曾经是那么多情而善睐,美如西施的一张古典面孔,似乎刚刚从工笔的国画里款款走来。她的类拔萃使多少爱她的男子望而却步,又使多少亲近她的女孩黯然失色,所有的人都以为她一定会有一段惊世骇俗的爱情。而遗世独立的她,却在而立之年才匆匆走入婚姻,嫁给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工厂职员,也好,他一定会惜她如宝。然而,也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我突然接到闺蜜的电话:“知道吗?念慈卧轨自尽了!”卧!轨!自!尽!那个才情横溢、清丽如诗的女孩子?我拉开窗帘,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雪花静静飘落,世界一片纯白,片片雪花拥抱着世间最寂寞的葬礼,她走得如此匆忙和惨烈。她的丈夫是单亲家庭,貌似儒雅的样子却性格偏执,心理阴暗,动则是酒醉之后的家暴,柔弱美丽的念慈渐渐在婚姻中消耗殆尽,他们结婚的第七个年头,念慈查出晚期的绝症,她在几近崩溃的折磨中独//www.58yuanyou.com自走向大雪之夜冰凉的铁轨,了断了自己三十余岁的生命。她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年迈的父母和六岁的女儿在一场睡梦之后才知道世间再也没有他们挚爱的女儿,再也没有孩子心爱的妈妈……“念慈”,她的名字里饱含了多少亲人对于她人生的无限期待和祝福。

所有的结局都已注定,所有的远方总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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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生命像一场华美喧嚣的相聚。

人生却是一场从不彩排的离别。

多年以后,我还会收到他写给我的信。而信里却已是生活的沧桑和泥泞。我也会偶尔想起那个美如童话的贺卡,承载着一个可爱的男孩子对我最真挚和干净的情感,像一尘不染的白雪,延伸到遥远的天际,那里,是白雪中的小木屋,永远透着温暖的灯火,永远在我的视野里和梦境中若隐若现。他已为人父,而我已为人母,在千里万里之外,是庸常的柴米油盐,是俗世的酸甜苦辣,想起多年前的那个雪天,想起珍藏在某一个角落的旧信,我们会露出温暖的笑容,却再也不是青春年少的爱你成痴,而是心如止水的云淡风轻。

记得他爱唱的那首歌《把悲伤留给自己》,记得那一句“回去的路有些黑暗,担心让你一个人走”,如同在某一个长街的拐角,你送我回家,仅仅是一次小小的别离,却似乎担心是一生的错过。而命运,只告诉你我: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多年之前,你我是窗前如画的女子,曾经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

多年以后,你我却早已是手执扫把的妇人,只在某一场大雪之后,想起雪中绝美的爱情。

还好,还有深深浅浅的文字,在“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中和三五知己www.58yuanyou.com红泥小炉,开怀畅饮;也可以在生活的罅隙,支开蒙尘的画布,画下白雪中的小木屋,画下那些遥远而又切近的诗和远方。

我的旧友,那个当年舍命救人的英雄徐洪刚,酷爱书法,一支笔绵绵不绝写过几十个春秋,写得洋洋洒洒,写得酣畅淋漓,写得风雨无阻,写得不离不弃,用满纸墨香成就了另一个美好的自己。

农民诗人余秀华,在坚硬、铉黑的生活里,用色彩斑斓的文字“在春风里跳舞、踮起脚尖旋转”;雪花飞舞的严冬,五十四岁的环卫工人李剑,在包装纸的背后写下丰美的春天,“让红日来抚摸,让彩霞来相吻”;他是一名被命运忽略的爆破工人陈年喜,却在每一个日子的罅隙,用诗歌“回到大地的中心,我的土掌房”,而她的青春,是流水线上的千篇一律,挣扎在青春里的郑小琼用文字“盛装青春、激情和来不及倾诉的乡愁”……当现实露出他狰狞的面目,梦想却哼起轻柔的歌谣,今夜,我必须做梦……

人都静了,

夜已深了,

云也散干净了,

仍旧凄清的明月照我归去,

我的酒又早已全醒了。

酒已都醒,

如何消夜永?

你或许是窗上的一轮月牙,案上的半杯残酒,远方的一个名字,记忆中的一段对白,或者,就是白雪中的小木屋吧,永远都在,在皑皑白雪中燃着一盏不灭的灯。

描写雪中的小木屋

马平

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渑池县美术家协会主席。曾出版诗画集《天使来访》、散文诗画集《马平自选集》、文集《马平抱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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